顶点小说 > 再世权臣 >185 第183章 一波未平一波
    豫王很想继续装大度,可惜被这声“七郎”叫破了功,酸溜溜道:“本王行四,怎不听有人叫我一声‘四郎’。”

    苏晏瞪视他:“王爷就别说风凉话了!要不你下去探探情况,给阿追搭把手?”

    豫王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苏晏一怒之下撸起袖子,就要冲进废墟,寻找被砖石木料压住的密道暗门。沈柒想点晕他,又怕他醒后大闹,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说:“你好好在旁边待着,我去找。”

    豫王朝沈柒露出讥笑的眼神:软骨头,没出息。

    苏晏见豫王不帮忙还阴阳怪气,忍怒道:“王爷既然无事,还请回吧,不必在此吃灰。我们自己的事,自己能搞定。”

    豫王一听话风不妙——之前苏晏对他的态度好容易松动了点,眼下又把他排斥在外,看来这荆红追不管是不行了。于是妥协道:“殷福是本王府上的,本王自然要清理门户,这便去召集侍卫清理废墟,寻找入口。”

    苏晏脸色才好看了些。

    沈柒朝豫王回以讥笑的眼神:没出息,软骨头。

    身后地面上,鸨母猛地惊醒,茫然坐起身,看清废墟后,尖叫起来:“老娘的房子怎么塌了?哪个狗骨秃儿干的好事!被老娘拿住,管叫他拆了狗骨头当房梁也要给老娘重盖回来!”

    转头见龟公被捆成粽子,又叫:“哎呀老杀才,你这是被仙人跳了?”

    鸨母急忙去解龟公身上绑的绳索,被豫王阻止了:“他涉及一桩要案,得去公堂。”

    鸨母大惊,对豫王说:“娇客!莫要捉弄我家里这个蠢头村脑的乌龟。若是因为红姑娘不肯伺候,我亲手扒光了她,绑也要绑去床上,随你怎么耍弄。”

    ……画面太惊悚,简直不敢想象,豫王一阵恶寒,喝道:“闭嘴!”

    苏晏挪开视线,有些不忍看豫王的表情。

    沈柒哂笑:“老鸨,你去把馆子清场了,等北镇抚司来接手此处。”

    鸨母一听“北镇抚司”四个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起来,跑了几步,又艰难地折回来,哭道:“官爷,他就是个烂泥王八,没胆子犯案的,还望官爷明察。”

    沈柒不耐烦地挥手,打发她走。

    鸨母又看了一眼龟公,拿帕子抹着眼泪走了。

    结果不过片刻,又折回来。

    沈柒正在废墟上弯腰抬一根主梁,见状厉声问:“还有何事?!”

    鸨母腿软坐地,颤声道:“外面、外面被官差包围了,说要……要抓嫖。”

    苏晏失声道:“抓嫖?”

    “是啊,之前兵马司的差爷们隔三差五来,说要搜查犯律嫖娼的官员,但每次塞点钱也就打发了。今夜不知怎的,乌泱泱来了好一群人马,堵着大门不让客人们走,说有人举报官员嫖娼,要逮个现行。我好说歹说不管用,钱也不收,可怎么办……”

    鸨母越想越怕,“有几个熟客都是官身,有知县老爷、主事老爷,哦,最大的是个翰林老爷……被抓出来,我这馆子是要掏一大笔罚金的,这可如何是好!”

    她忽然看向沈柒:“官爷刚才说是北镇抚司的?不会也算一个吧?”

    沈柒沉下脸:“胡扯什么,我可没嫖。”

    苏晏越想越觉得,扫黄打非大队来得太及时,这情况不对劲。该不会是上头哪位大佬心里不爽,打着律法的幌子,要给他点颜色瞧?

    ……是皇爷还是小爷的意思?

    要真是这两位,拿去通报批评应该不至于,毕竟他身兼御史,清名要紧,六十杖大约也能免掉。

    但以后拿捏着这个莫须有的把柄磋磨我,我冤不冤?

    说是逛青楼,结果连小姐姐们的手都没摸过,我冤死了!

    豫王气定神闲朝苏晏笑了笑:“放心。”再怎样,也管不到宗室头上。大不了他仗着身份将苏晏带走,谁也不敢拦着。

    苏晏却另辟蹊径,一拍大腿,说:“来得好!正愁没有人手,叫他们进来帮忙挖。”

    *

    结果,抓嫖大队真的被苏大人当做壮劳力来使用了。

    理由是“北镇抚司和大理寺联手查案,两位孤胆官员便衣潜入暗访,发现该妓馆暗藏蹊跷。疑犯遁入密道,现下需要兵马司配合,清理入口”。

    西城兵马司指挥使汪辞被唬得一愣一愣,又见豫亲王也在场,于是乖乖听命,叫手下立刻清理。

    不多时,密道入口暴露出来。

    几名兵丁拿着火把探路,苏晏要进去查看究竟,沈柒和豫王也随之进去了,接应的兵丁们殿后。

    剩下汪指挥使带着人马,守在外面等消息。

    *

    密道四壁粗糙,像是只作为通路使用,并未花心思装饰。一行人曲曲折折走了大约两三里地,火把光亮中,依稀见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极宽阔的大厅。

    厅内布局像寺庙大殿,中央有塑像、供桌,四壁有神龛,地面排放着一排排蒲团,最深处的墙壁上,似乎还有个影影绰绰的巨型图案。苏晏眯着眼遥看,图案似乎十分眼熟……

    “那就是龟公所谓的‘明堂’?”豫王说道。

    探路的兵丁举着火把走进去,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大厅突然就爆炸了。

    爆炸声在近乎封闭的空间响起,震耳欲聋,四壁摇撼不止,土块石屑到处溅射,烟尘漫空。

    苏晏被冲击波击飞出去,半空中不知撞到什么,眼一黑就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呛咳着苏醒过来,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只感觉身上趴着一人,身下似乎还垫着一人。

    火折的微光亮起,沈柒从他上方翻身坐起,边咳,边低声唤道:“清河……清河!”

    “我没事。”苏晏喘着气说,“多亏你帮我挡着,没被砸到吧?”

    “没事。”沈柒说着,不动声色地按了按胸口作痛的肋骨。

    苏晏又去摸身下那人,把火折子移过来一照,发现是豫王,还昏迷着,额角磕在石块上,流着不少血。

    他知道爆炸发生时,定然是两人以身相护,自己才安然无恙,内心十分感激,连忙从干净的中单上撕下布条,去给豫王包扎伤口。

    豫王呻吟一声,逐渐清醒,摸了摸额头上的绑带,哑声道:“看来那大厅里预埋了火药。对方早已做好一旦曝光,就摧毁此处的准备。”

    沈柒说:“我方才从火把光亮中窥见,大厅四壁上似乎还有门户可通。说不定密道不止一条,这个大厅是汇合处,可惜炸塌了,不知那些密道又通往什么地方,是不是七杀营的其他据点。”

    苏晏回忆:“我看见深处的白墙上,有个巨大的图案,像是……一朵八瓣血莲?”

    豫王说:“无论怎样,大厅已经塌了,我们只能回头。倘若运气好,来时的通道没有跟着塌方,还能原路返回,不然就只能困在此处。”

    苏晏想想,也只能回头试试了,叹息道:“可怜那些兵丁,被炸得粉身碎骨,连收尸都没法收。”

    两人搀着他站起来,苏晏头晕耳鸣,因为冲击波导致的后遗症一阵阵干呕。

    沈柒和豫王同时道:“我背你。”

    苏晏摆摆手,缓过这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脸,说:“我能走,扶我一下就行。”

    他刚迈出步子,几张纸页从衣摆飘落,用火折照了照,像是什么经卷的残页,爆炸后被吹到他身上。苏晏随手把纸页塞进衣襟内,左右手各扶着一个,慢慢往来时路走去。

    所幸来时的密道没有完全塌掉,几处地方还留有缝隙,可供单人侧身挤过。

    一行人终于走出密道,仍从废墟的入口出来,回到临花阁的院子里。

    侥幸生还的兵丁们也逐一出了密道,比进去时少了大半。

    汪指挥使见他们灰头土脸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两位大人都无恙罢……啊呀,王爷受伤了!”

    豫王摆摆手,“一点皮肉伤,不必大惊小怪。”

    苏晏忧心忡忡:“阿追不会有事吧……”

    他怀疑自家侍卫追着浮音进入密道,在大厅遇上了什么关键人物,导致对方产生危机感,为防止身份暴露,于是引燃预埋的火药,把大厅与内中事物一炸了事。

    这个做法狠辣果决,既堵住了其他密道,又能让后方追踪之人葬身地底。至于辛苦打造的暗堡,说毁去就毁去,弃卒保车,不外如是。

    估计他们进入密道时,那人刚走不久。

    只是不知,阿追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全。

    苏晏左思右想,觉得暂时也没法子联系上阿追,只能等他脱身后回来找自己。另外,让兵马司留意城内各处,尤其以临花阁为中心,方圆两三里处,看是否对地面造成影响。

    他刚交代完,外面气喘吁吁跑进来一个兵卒,向兵马司指挥使禀报道:“大、大人……塌了……”

    “什么塌了,说清楚!”指挥使急问。

    “白纸坊……地面塌了个大坑,许多民房倒陷,死伤无数……”

    那正是西城兵马司管辖范围,汪指挥使惊道:“怎么会突然地陷?!”

    苏晏皱眉:“怕正是地下那场爆炸导致的连锁反应。”

    话音未落,只见西偏南方向,天际明光亮如白昼,像一个大火球从地面升腾而起,与此同时,巨响之声如万雷齐鸣。

    一时仿佛天崩地陷,脚下整块大地都剧烈震颤起来。

    兵卒们站立不稳摔成一片,苏晏被沈柒和豫王牢牢护住,才没撞到旁边的假山上去。

    汪指挥使手扶假山,带着哭腔叫:“白纸坊是兵部火药局所在!完了完了,库存火药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