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新顺1730 > 第七零二章 新生代(下)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杀了一个张三,又来一个王四,只能安稳一时。”

    “若想真的抚,就要先使劲儿打。”

    “选一个平日里掠夺蜀黔百姓为奴的寨子,猛打。打下来后,所有蓄奴主人,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而那些奴隶,则全部释放,给予百姓之身份。”

    “朝廷支持一些耕牛、种子。再从新学里学出一些人来,教他们种植。”

    “时日一久,必有奴隶逃亡至此,以为此地桃源也。”

    “而这,就使得朝廷有了主动。”

    “那些老老实实的夷人头领,朝廷便可归还那些逃奴,至少不收纳。”

    “而那些不老实的,则鼓励奴隶逃亡。甚至作势要效之前故事,杀灭其族,解救全部奴隶。”

    “之前手段,杀了王三,制度不变,日后还有张四。”

    “现在,则是改变其经济基础,则杀了王三,便不可能再有张四。这才是他们最怕的东西,也是真正能镇得住他们的。”

    “朝廷也未必就真的全都打,毕竟那里山高林密,有这钱,实不如将河南、黄淮之良民,移至鲸海南洋而求生。”

    “只要做几处样板,告诉那些夷人头领,朝廷如今有手段,断他们的根。他们自然就老实了。因为他们怕的是解救奴隶,而不是怕砍头。砍了王三的头,张四欢呼雀跃,但王三和张四都是所谓奴隶主,废掉奴隶主,才是让王三张四都害怕的办法。”

    “抚的,是当地奴隶。剿的,是当地头人。”

    “此正荷兰在锡兰用低种姓百姓为吏之精髓。”

    “如此一来,解救的奴隶,皆念朝廷大恩。日后再征他们为兵,以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对头人的憎恨,入山清剿,事半功倍。”

    “而那些别的山寨的头人,见朝廷手段如此‘凶狠’,生怕他们的根也被朝廷挖掉,必会老老实实约束手下,生怕朝廷找到借口剿灭他们,解救奴隶。”

    “朝廷若想打,日后可以用解救的奴隶,练最适合西南山区部队,效白耳兵故事,翻山越岭之强,地形熟悉之利,剿的一个不留。”

    “若不想打,则就这般吓唬他们,数年之内,再敢下山‘生娃子’、‘抓奴隶’的,不等朝廷动手,其山内的其余族人必要捆绑他们送到下山,怕粘连全山奴隶主。”

    “这是臣想的恩威并施、剿抚并用的办法。”

    “非是之前那种谁造反打谁、谁听话就赏赐的办法。那不是恩威并施,那是养虎为患。”

    “朝廷现在有辽东大矿的铁器、有玉米番薯土豆、还有实学出身的大量学子,此法正可用!”

    “臣若为叙马防御使,一千兵,便可破其寨,连炮兵都不用。”

    “若得百余实学子弟、万件铁器、千头耕牛,可保自此之后,再有下山掠奴的,不消臣上山清剿,他们自会捆绑着把下山掠奴的人送下来,撇清关系。”

    大着胆子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后,马浩川当然不敢抬头去看皇帝的表情。

    可等了许久,皇帝也没说话。

    半晌,皇帝不痛不痒地嗯了一声,又问另一个跪在那的牛从昀道:“朕要点你为叙州府尹,想必你这几日也听了川盐入黔之事,朝堂上刚议过的,料也看了邸报了。”

    “料也猜到朕要点你去叙州府,南边的事多是军务,不消你管。这时候点你去叙州,也该知道与盐有关。”

    “兴国公保举你,荐你说你能力卓异,尤其是能够理解政策,并且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

    “兴国公很少保举人,而且纵有保举,也从未说过这等评价。”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这个评价,朕还真没听兴国公说过谁。”

    “如此,朕也好奇,便先考教你一件事。”

    “你在苏南,经历税改诸事,又辅府尹兴办工商。”

    “关于土地、百姓、工商、小农等,兴国公常说的一个词,料你也知道吧?”

    牛从昀想了想,回道:“回陛下,是地租。”

    “嗯,地租。”

    皇帝听到地租这个词,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牛从昀隐约听到了皇帝的轻笑,不知道是哂还是那种会心微笑,这时候却也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陛下,臣于松江读过西洋人威廉·佩蒂的《赋税论》,其中说到了地租和利息的关系。”

    “按其理论,所谓利息,只是地租的一种引申。”

    “利息,是和地租挂钩的。因为同样的钱,如果买地,那么收的就是地租;如果放贷,收的就是利息。”

    “如果利息过低,那么他们宁可买地收租,因为地租旱涝保收。而利息存在一定的风险,所以利息总是高于地租的。”

    “本朝地租,佃户往往只得五成、少者四成。”

    “是以,本朝利息,颇高。”

    “这西洋人的说法,粗看上去,似无道理,这地租与利息有甚关系?可仔细一想,竟也颇有道理。是地租,引申出了利息。”

    皇帝嗯了一声道:“我听过此人,此人是英圭黎王党复辟后封的爵。克伦威尔当政的时候,借着担任均田官的身份,以权谋私划给自己不少地。后英人王党复辟,此人又投诚王党,以求保全地产……倒让我想到了本朝开国时候的一些人。不过此子道德虽于本朝来看多有不堪,但其看法,倒是有些道理。有才无德之辈。看来各国都不少。”

    “朕就想不到,这地租和利息之间还有这等关联。”

    “你既知这等事,那朕再问问你,可知英人之圈地事?”

    牛从昀忙道:“回陛下,臣略知一二。”

    “兴国公也曾讲过此事,并做类比。他说,这圈地运动,若在本朝,需得两个条件。”

    “一是,这粮价,从一两银子一石米,降到一钱银子一石米、一两银子买十石米。”

    “二是,如种靛草等,寻常百姓小农种不得;而靛草又贵,一亩地竟能收入十两银子。”

    “是以,乡绅不再把土地租给佃户,收那三五斗租子。因为粮价要是低成那样,莫说收六成租子,便是收九成租子,也卖不得几个钱。”

    “而商贾、大商,则租种乡绅的土地,种植靛草,一亩地给乡绅二两银子。”

    “若那般,乡绅自然是要把佃户的地都收回去,让佃户自生自灭。或去南洋种植园、或去松江府工场做工。而将土地租给要种靛草、给二两银子一年的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