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新顺1730 >第八章 骂人揭短
    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出,只换来齐国公田索的一声叹息。

    事情都赶到了一起,弄得焦头烂额。

    可细细一想,这些事都是早晚要发生的,只要不闭关只守汉地十八省,到头来这一桩桩麻烦总会遇到的。

    罗刹、斡罗斯,都是俄罗斯,只在于转音转译的时候倒了几手、有几个二道贩子的区别。

    蒙古人不会发r的音,所以rus前面会加个辅助的o,罗斯就变成了俄罗斯。

    朝鲜和日本没经过蒙古人的转音,所以叫露西雅、罗禅,和罗刹差不多。

    大顺若想真正平定边关,东北、西北、蒙古,都不可能不和罗刹人打交道。

    绕来绕去,刘钰似乎是有点想明白了。

    和罗刹人打交道,就得用传教士,但大顺刚刚和传教士闹翻了。

    一方面刚闹翻了,就去求人办事,实在丢不起那个人,之后真要禁教也硬不起来;二来,恐怕是大顺对刚刚闹翻的传教士,也不敢信任,尤其是勘界谈判这样的事上,怕这帮传教士吃里扒外,向着罗刹人。

    怪不得能找到自己。

    自己应该是大顺朝廷内,为数不多的懂西夷诸国和拉丁文、且没有入教的人了吧主要是身份上,根正苗蓝,极为可靠。

    看了看那张类似国书的拉丁文翻译,好像也没啥太大的毛病,应该是朝中的传教士给翻译的。

    眨巴眨巴眼睛,询问道:“齐国公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让我去当通译吧”

    田索哈哈一笑道:“这不能。我要是抓你去当通译,你那个爹非要和我拼命不可。只是这件事怎么说呢,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是接了个苦差事啊。”

    “罗刹国的老王薨了,新继位的是个女人,牝鸡司晨,想必位子不稳,亦或许是罗刹人若不吃大黄,排不出便会腹胀而死,故而欲求通商总归是派了个规模庞大的使团,要来朝贡。”

    “我领着个宗人府左宗正的闲职,加上罗刹使团那边也有个伯爵,满朝上下就我身份最合适。哎东北、西北、蒙古、准噶尔、勘界、贸易、通商、派使要谈的事一大堆,里面太麻烦。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刘钰终于明白今夕何年了。

    罗刹的老王薨了那应该是彼得大帝死了上位的是个女人,这倒是对得上。估计这时候不是1725年就是1726年

    如今西方有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东方有朝贡体系,齐国公作为大顺的官方人物又管着宗人府事宜,礼仪称谓上是不能错的。

    天下有且只有一个皇帝那就是当朝天子,罗刹国在大顺的官方语境里只能是“王”,死也只能是“薨”不能用“崩”。

    可问题是齐国公又说不准备让自己去当通译,那这件事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到底哪里能用得上自己

    田索好像也在犹豫着什么,好半天才下定决心,从身后的桌上拿出一张图,平铺在了桌面上。

    既是拿出来,那就是让刘钰看的。刘钰探着头凑过去看了看,发现是一张兵政府职方司绘制的舆图,只是前朝永乐年间奴儿干都司的部分,也就是后世松花江、黑龙江流域。

    “现如今天下都道我大顺四海升平。实则不然。东北有罗刹,西北有准噶尔,云贵有土司,南边缅甸也不消停。”

    “自前明崇祯五年,罗刹人在北边筑城,这些年不断南下。前朝教训,辽东之地,不可不防。昔年女真不过小小部落,二十年而成大患,如今罗刹在东北,陛下寝食难安。”

    “与准噶尔部之争,亦不可不与罗刹人打交道。漠北蒙古诸部,也在观望,大顺强则投顺、罗刹强则投罗刹。”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有了明朝东北乱局的教训,大顺对于东北格外的小心。

    大顺起家的西北,又是大顺谶纬的“天命”所在,也必须要努力扩张永绝后患。

    准噶尔部又是蒙古瓦剌后裔,与京城不远的蒙古人相近,若是被他们吞并,只怕就真的要学学前明“天子守国门”了。

    刘钰在武德宫上学,也学过看这个时代的地图,略微看了几眼,心下也是一阵无语。

    明末战乱,大顺反击,满清那边天花爆发,不断需要抓一些生女真、索伦人、鄂伦春人、赫哲人等从军。

    导致松花江流域人口空虚,罗刹人趁虚而入,现如今不断南下,大顺的东北边疆很是危险。

    从这张图上看,大顺在松花江流域最为东北的堡垒,是永乐年间的“翰朵里卫”。后世是黑省的依兰县,旁边就是当年靖康耻昏德公住的五国城旧地。

    往东是一片沼泽、此时无法开发的北大荒。隔着翰朵里卫约莫个三五百里,就有罗刹人的堡垒,在后世的佳木斯附近。

    寻常人不谈国事,因为谈了也没用。刘钰倒是可以畅所欲言,身份在这,身边就是朝中勋贵大臣,他也没什么忌讳,直言道:“朝廷不是准备就这么与罗刹谈,与之勘界吧这这怕是不行。前朝教训,不可不防,东北之地,一旦中原有乱,只怕罗刹人整合女真余部,以为先锋,岂非国朝大敌”

    齐国公田索眼神中精光一闪,却不动声色,故意问道:“你以为如何”

    刘钰伸出手,在那副舆图的开原城上点了一下道:“前朝永乐年间,开奴儿干都司,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吉林的松花江畔修造船厂。”

    手指向上挪了挪,指了指吉林造船厂的位置,与刚才的开原相距数百里,中间是延绵的山脉。

    “东北行军不易,补给只能靠船。以开原一线,向北就是群山,或可称之为分水岭。分水岭以北是松花江、分水岭以南是辽河。水运沿辽河,只能到开原,到了开原需要翻过四五百里的大山,在吉林造船厂就又能运粮运兵了,以此控制奴儿干都司数千里土地。”

    “有此分水岭相隔,加之朝鲜横亘海中海运也难,我军固然补给不易。但罗刹人远赴万里,想来补给也定极难,在奴儿干都司一代最多不过数千人。”

    谈到了后勤补给,齐国公田索暗暗点头,心想都传闻勋贵子弟中年青一代里,也就翼国公家的老三能挑大梁,看起来传闻不虚。

    虽说只不过是纸上谈兵,但既是能谈到后勤补给、分水岭运粮之难,亦算难得了。毕竟对面也才不过十七八岁,能知后勤乃兵家命门,实属不易。

    刘钰也不怕别人说什么,大大咧咧地道:“依我看,罗刹与本朝开战,就如两个壮汉,只能拿鹅毛互相挠痒痒。不过几千人的兵力,再多既无用,后勤也难支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