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新顺1730 >第二五一章 压力
    不久后,京城里,皇帝看着几分很特殊的礼单,笑意满满。

    新送来的玻璃,安装在暖阁内,透过的光亮让皇帝看书的时候更加的舒适。

    两千片玻璃,宫廷里留了一千块,剩下的要作为赏赐赏给大臣们。

    进献了玻璃的刘钰现在正在京营中巡查,皇帝让刘钰去京营巡视一圈操练的情况,看看军改的成果。

    今天也差不多巡查完了,正好今天禁宫中的玻璃也要全都安装完毕了。

    这不是个太大的工程,相对于禁宫中似乎数不尽的房间而言,一千片玻璃实在是杯水车薪。

    玻璃刚送来的时候,李淦还认为刘钰这样会助长奢靡之风。但当看到玻璃的价格之后,又觉得有些过于便宜了,作为赏赐给大臣,实在是有些抹不开。

    这玻璃作坊中,有皇帝的股份。刘钰用技术入的股,其中一部分作为贡品献给了皇帝,最俗的东西恰恰是皇帝最喜欢的。

    有钱的感觉,就是爽。

    刚刚拿到了蒙古那边垄断商会的分红,这边刘钰又送来了今年预支的分红,大笔一挥,给驻守西域的两千士兵一人发了一顶皮帽子,走的是内帑。

    当皇帝的也喜欢钱,尤其是当天子,这国库和内帑还是要分清楚的。有钱,做起事来就爽快,以往肯定是舍不得给西域驻守的两千士兵发一顶皮帽子的,万把两银子,肯定肉疼。

    可今年蒙古那边的分红有二十多万两,刘钰这边预支的分红不再投入海军,也有十几万两,还有一大堆可以作为银子使用的股票票据,皇帝出手也大方起来。

    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在给刘钰礼单的批复上,还是“指责”了一下刘钰,送钱这种阿堵物,实在有辱斯文,叫他多读书。

    这是明面上的文章,私下里的话当然要私下里说。

    玻璃窗透进来的阳光,比之阴郁的窗纸要舒服。

    一些地方是要用玻璃的,可禁宫作为全天下隐私最多的地方,有些地方还是不能用。

    但能见光的地方,肯定要比窗纸强。

    服侍的太监见皇帝心情不错,这时候自然要夸奖几句刘钰。

    “陛下,鹰娑伯送来的这些玻璃,可真是自己烧出来的?之前也有传教士想着要在官窑里尝试烧玻璃,可烧出来的都不怎么好。鹰娑伯送来的,极是透光,大为不同。”

    禁宫中之前当然是有玻璃的,皇帝也不是没想过烧玻璃,传教士为了得宠以让皇帝这个“迷失的羔羊”归于正途,也曾建议尝试烧制玻璃。

    然而,烧出来的效果很差。

    李淦看了看暖阁的玻璃窗,太监们擦的极为干净,没有一丁点的污泥。

    刘钰送来的一套玻璃灯具和配套的鲸油,让禁宫的夜晚也明亮华贵了许多。

    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太监也懂曲线讨好的姿势,李淦便道:“当日金水桥问对的时候,刘钰便说,术业有专攻。这些传教士,或可算历法,但是一些本事,还是差得远。若非刘钰点透刺刀的妙用,新阵法的妙处,只怕他们进贡的燧发枪还要束之高阁。”

    “传教士的本事,朕看也就聊聊。朕有守常,何须用心思不明的传教士?”

    说到开心处,李淦心情大好。

    之前禁教犹豫不决,就是被传教士的“本事”诱住了。

    无论是历法还是数学,这些挑选出来延续利玛窦留下的走上层路线的传教士,是真的算有本事的。一场历法较量,把大顺这边的天文学打的颜面全无。

    为此禁教的时候,很有点投鼠忌器的意思。

    然而经过刘钰这么一搞,李淦发现传教士完全成了负面的存在。

    当初恐吓俄国使团,出的题目,便是传教士也根本不懂。

    而且断了传教士,打开了和俄国、法国的外交途径,走正常的交流,不需要传教士这个别有用心的二道贩子,效率倍增。

    如今轰轰烈烈的禁教,在江南激发了不少风波,可是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大量坚持教徒不准祭祖、大顺教徒必须遵从教皇谕令的传教士都被赶到了澳门,福建的一次天主教徒圣战也被肃清。

    即便这样,法国这个天主教国家,还是伸来了橄榄枝,并么有传教士所恐吓的那般:若是禁教,则欧洲各国都会断绝交流。

    太监察言观色,赶忙道:“陛下慧眼识珠,发现了鹰娑伯的才华,知人善用。书中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若非陛下圣明,鹰娑伯纵有才能,也是明珠蒙尘,无可施展。”

    “哈哈哈哈……”这马屁拍的有些俗,并无太多花样,远不如刘钰在东北、在西北那般拍出的新意。

    但是那种马屁的前奏太久,当皇帝的也需要时不时的小马屁来调剂,此时忍不住开怀大笑,心道这话倒是不错,若朕是那种昏庸之辈,你刘守常便是再有本事,也无用武之地。

    就像是这一次法国使团要来一事,朝中又是吵翻了天。

    平等外交的代价,是巨大的。

    相当于大顺在西方面前,放弃了天朝的体面,放弃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自我体系。

    至于得失输赢,朝中已经吵的不可开交了,最终也只剩下了三种选择。

    要么,继续保持天朝,放弃交流,驱逐传教士,过上门过日子。

    要么,放弃天朝体面,驱逐传教士,正常外交,东亚朝贡体系不变,和西洋诸国进行外交。

    要么,继续保持天朝体面,靠传教士交流,允许传教士传教,儒耶合流。

    平准一战新军的表现,算是一个重量级的砝码。

    最终皇帝选择了保持和外部的交流,又要驱逐传教士,在西方诸国面前放弃天朝概念。

    法国使节团马上就要来了,东印度公司提前递交的国书上,可以得知法国这边派出的是海军大臣,一个伯爵。

    按照李淦的理解,这法国有专门的海军大臣,位列内阁,也算是派了个兵政府尚书级别的人物,这一次招待可不比罗刹使团,那是战后缔约,这是和平外交,大不一样。

    尤其招待礼仪,即便有罗刹使节团的先例,却还是在朝中引发了轩然大波。

    罗刹国,大顺承认其为帝国。

    法国,是王国。

    这两者是否同等规格的招待?还是降法国为朝鲜国的待遇,以亲王国礼仪来招待?

    如果法俄相同,那么就是大顺承认了威斯特伐利亚体系。

    那要是如什么瑞士、汉诺威乃至那些神圣罗马帝国的诸侯前来,屁大点的小国,在礼仪上也要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