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新顺1730 >第二八八章 法国笑话
    田贞仪的这封信,完全是从类似于“宫斗”的角度去看待问题。

    女人的心思与视角,总和男人不同。

    可看过之后,刘钰又觉得这看问题的角度似乎有些意思,仔细想想,好像也真就是这么回事。

    之前皇帝的确是敲打过他一次,但平定西域后的那次敲打,实在太轻,简直就像是摸摸头,捏捏鼻子。

    田贞仪用的奇怪比喻,好像是说皇帝“入戏太深,真把自己当汉武唐宗”了,所以入戏太深就把刘钰当成霍去病。

    而霍去病死的太早,等到大顺的“匈奴”平定之后,“霍去病”若是还没死,定位又该是什么?

    若想在南洋做大事,那就当个正统的出镇勋贵。如果想要对内变革,那就当个合格的参谋。

    要做的事,可以悄悄做,但不要说;那些必须要说的事,也不表态,只是跟皇帝陈诉利弊,让皇帝“圣裁”,不表达支持或者反对的态度。

    这封信,“女人”味儿有些太浓,这都不是“人事即政治”了,而是“人情即政治”了。

    让刘钰抓住这几年缓冲期,完成在皇帝心中的“形象转变”,这让刘钰不得不多想一想。

    后面的信,都是一些京城里的趣事、齐国公从罗刹归来后的家事,字里行间里洋溢着小女孩的喜悦,齐国公似乎也有意无意地表达了对两人婚事的支持,至少不反对。

    但信的最后,应该是田贞仪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又仔细了嘱咐了另一件事。

    “三哥哥,差点忘了。黄淮治理的事,如康先生所言,要做到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万事俱备,自然包括将来废弃漕运后的淮河治理方案。”

    “但是,千万、千万、千万、千万不要派靖海宫出身的、学过实学和数学的人,去寻访、研究、调查甚至找人制定计划。要制定计划?也要陛下安排人手去办。”

    信到这里而止?后面就没有了,最后的一段话也是写的力透纸背?和前面的欣喜女子心思全然不同。

    一把火将信烧了个干净?揉揉脑袋,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奏折撕了。

    自己应该已经不用在表达支持海运的态度了?就像康不怠所言,这一次海运成功?已经让自己和海运派绑定在了一起。

    田贞仪和康不怠说的都有道理?那就不妨折中一下。

    这一次谭甄要借海运试行成功的机会上疏,谈废漕改海,但现在看,或许时机真的未到。

    也只能继续等下去了。这时候说得越多?将来真出了事?也确实在像打皇帝的脸。

    皇帝的颜面,在皇帝看来,可能比数十万百姓更重要。

    想着谭甄未必是拿自己当枪使,可这事他也只能用谭甄未必喜欢的方式,来配合海运派的想法了。

    …………

    及至冬月一到?又逢今年事多,各地的节度使都要入京。

    刘钰带着在去松江参观了一段时间的连怀观一起入京?巴达维亚没有雪,也根本不曾见过雪?第一次见到雪花飘飘场景的连怀观显得很兴奋。

    那几个追随他来的兄弟,都哆哆嗦嗦的?带有玻璃窗的马车又不是他们乘坐的?这些巴达维亚长大的人也不会骑马。

    穿着如同狗熊一般?浑身裹着棉衣,一路哆嗦着到了京城。

    刘钰的伯爵府还未建好,好在在京城他也不缺住处,将这几人安排后,去京城里打听了一下消息。

    知道今年朝鲜也派出了贡使前来,对于天朝想要租借几块地的事,朝鲜那边看来意见还是挺大的。

    安顿好后,刘钰见了该见的人,便去了他舅舅府上,自己的表兄党炫明没有留在欧洲,而是跟随使团一起返回了。

    之前一直在西南搞改土归流的舅舅也回来了,拜访之后,表兄党炫明也知刘钰的目的,把厚厚的一大摞书捧了出来。

    走的时候,尚且叫一句“守常”;回来的时候,刘钰已经封爵了,即便在家里,还是先叫了一声官名,待刘钰客套地说完你我表亲不必如此之后,这才叫了表字。

    党炫明的房间里已经装上了玻璃,被仆从擦得极为明亮。外面的风雪被玻璃挡在外面,却挡不住太阳的光,正值正午,太阳暖融融的。

    这些玻璃就是前几年刘钰进献给皇帝、而皇帝又赏赐给大臣的。

    有皇宫和大臣们带动,京城这几年兴起了换玻璃的风潮,当然最主要是玻璃便宜了。

    以前是奢侈品,当官儿的都讲究个清廉,至少表面上要清廉。即便当年十五六两银子一块的玻璃也买得起,却太招摇:皇宫里,之前也就皇帝看书的几处地方安着玻璃,自己家若是全换上玻璃,那就未免有些过于不开眼了。

    现如今玻璃哪怕在出厂之前,就先收走了税,价格依旧是京城的富户们都消受得起的。从奢侈品跌落为日常用品,谁也不会选择相对玻璃而言,黑乎乎的窗纸。

    党炫明倒是没觉得什么,这一次跟着齐国公去往欧洲,一行数年,逗留许久,玻璃窗这样的东西自是见的多了。

    “守常,你要的那几本书,我可都给你带回来了。还有些东西,在齐国公府上。这本《不列颠星表》和《南半球星表》,我也看不懂。只是你走的时候刻意嘱托,这我是不敢忘了的。”

    从一摞书中找出了走之前刘钰仔细叮嘱过的两本书,递给刘钰。刘钰翻了一眼,看了看名字,确定这就是自己想要的。

    “四哥,辛苦了。这两本书可太重要了。那个,当初我说让你帮我送礼物和信的事,就罗刹科学院里的那几个人,他们给回信了吗?”

    党炫明点点头。

    “没在我这,在齐国公那。他知你办的事必有大用,在罗刹国的时候,就派人去看望过,也送过礼物。对了,在巴黎的时候,有人还托我给我捎回来一本书。好像是他的儿子在罗刹的科学院当院士,他在瑞士也不什么小国的。”

    说瑞士的时候,用的是拉丁语,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翻译。

    翻出来了一本伯努利家族的约翰·伯努利撰写的《积分学教程》,看着这上面的名字,刘钰不由想到了那场著名的交易。

    洛必达花钱从伯努利手里买走了“洛必达法则”,靠金币能在科学史上名垂千古,后世大学生必学的洛必达法则,这买卖实在是赚大了。

    党炫明笑道:“这人挺有意思的。当年我们临去罗刹之前,陛下不是给那群罗刹使团里的年轻人来了个下马威吗?出了一些难题。这人从他儿子那听说了这事,不远千里往巴黎送了书,还托我带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