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富贵闲妻 >第一百一十二章 揭露
    李氏口气中的恼怒任谁都能够听得出来,站在堂下的丫鬟忙领命去了。不多时,方氏便来了。

    她身着一件素色直襟通袖袄,面上未施脂粉,隐隐有些苍白。看起来,倒是一副凄楚可怜的模样。似乎这两日闭门思过,她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纪云卿暗自冷笑,方氏这般作态,无非是想让李氏觉得,自己掌家的这些日子,暗地里苛待了方氏这个被禁足的主母,想扣些罪名给她。

    可惜呀,她这些算计,终究是要落空了。

    “儿媳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万福。”方氏一副赢弱的模样给李氏服身请了安。

    她本以为李氏见她这般模样,必定是要马上叫起看座。询问她何故如此形容憔悴,届时她便可以把预想好的说辞说出来。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李氏非但没有叫起,反而对她怒道:“给我跪下”

    方氏被李氏吼得一惊,腿不由自主便跪了下去。

    “老夫人,您何故发这般大的火”

    “何故”李氏哼道:“你倒是有脸问,也不想想自己做的那些个肮脏事”

    方氏闻言,心中一紧,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是什么事露了馅,便只得继续扮可怜。

    “儿媳这几日依着老夫人的吩咐闭门思过,半步未曾踏出芳雨院。实不知是作何惹得老夫人这般气恼,还请老夫人明示啊”

    李氏见方氏这般惺惺作态,着实厌恶,便没好气道:“哼,明示好,那就给你明示”

    说罢,便将手中那叠纸甩到了她身前。

    方氏抬眼一看,待看到那些纸上的内容时,便是心头一惊。

    她原以为,自己没有将那些田产和商铺的契书交给纪云卿。她即便怀疑什么,可自己只要拖上一段时日,待四处打点一番,兴许能度过眼下难关。

    可没成想,那纪云卿表面上没有来找她索要契书,却是背地里把事情查的清楚,且还是这般快这如何叫她不惊

    然而方氏的震惊也不过是一瞬间罢了,她敢做这些,自然也想好了说辞。

    就见她片刻间已是双目含泪,哭道:“老夫人,您是知道的,当年老侯爷突然暴毙,家中断了顶梁柱。就凭着自家祖产的那点收益,根本养不活这一大家子人。儿媳出嫁时带过来的那些个嫁妆,值钱的都已经变卖得差不多了,这才不得已,动了先夫人那些嫁妆啊我想着,日后侯府平顺了,再想法子赎回来的。”

    她说得情真意切,眼泪似乎是不要钱似的往下掉。

    “老夫人呐,儿媳多年来一心一意保持侯府里外,没有半点私心。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您这般怀疑我,让儿媳好生委屈”说着,便又嘤嘤哭泣起来。

    李氏本是气的不轻,可听了方氏这些话,却也一时没了声音。

    她也是记得的,当年老侯爷突然暴毙,所谓人走茶凉,那些原本与侯府交好的人家也少了走动,没人愿意帮衬侯府。自那时起,侯府就开始没落,那段时日,着实过得艰难。

    想到这里,李氏便有些不忍苛责方氏。毕竟方氏是为了侯府才这般,自己如何能有立场指责。

    可还不等李氏再说说什么,纪云卿却开口了。

    “是么母亲当真是为了侯府才做的这些事吗当真是没有半分私心吗”

    方氏闻言,顿时气结,这个纪云卿,当真是老天爷派来的扫把星,专门跟她作对。

    “纪云卿,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忍不住怒道。

    “什么意思母亲你身为当家主母,却假公济私。私自变卖先夫人嫁妆,将各商铺收益挪为己用,中饱私囊。更抵押田产商铺,所得钱银除了满足一己私欲,尽皆给了娘家兄长偿还赌债了”

    纪云卿一身紫红罗裙,傲然而立,面目端肃。一番话说来字字铿锵,那通身气度竟震得方氏生出一种畏惧之情,一时间哑口无言。

    她没有想到,自己拼命隐藏的秘密,竟就这般被纪云卿抖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首座上原本已经动了恻隐之心的李氏,此刻已是惊得无以复加。她忙令老嬷嬷从纪云卿那里取来证据,这一看之下,顿时火冒三丈。

    “好你个方氏且看看你做的这些肮脏事,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李氏心头怒火翻涌,一个五旬老人竟忽然有了力气,将手中一打纸尽数甩在方氏头脸之上,方氏额头顿时红了一大片。

    方氏眼下也顾不得疼痛,只愣愣望向那些纸页,见竟全是她兄长方万德与赌坊签下的契书

    上面明明白白写了何年何月何日,方万德欠下多少赌债,并由何年何月何日由方氏还清等等。

    不仅如此,上面还清楚地盖着方氏和方万德的手印。

    证据确凿,方氏已然无可辩驳。

    李氏见此,更加确信了纪云卿所言,便对下人吩咐道:“来人,去请老爷来。”

    下人应声去了,方氏这才反应了过来,顿时又急又怒。想到都是纪云卿害的自己落得这步田地,恨不得撕了她

    “你个害人精我们侯府本来好好的,自从你来了,就闹出这许多麻烦事,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

    纪云卿自然不会任她辱骂,便好整以暇回嘴道:“母亲此言差矣,是母亲惹出了这些个事端,却想着瞒天过海。儿媳蒙祖母信任执掌中馈,却是不敢有半分欺瞒,如今只是说了实情,怎地反而成了罪人照母亲这意思,莫非您拿了先夫人的嫁妆以图已用,反而是对的,错的是儿媳,儿媳不该把这些禀与祖母知晓”

    “你”方氏也算是在内宅稳居多年的老手了,可这嘴皮子功夫却终究是没有纪云卿利索,何况如今确实是她被抓了痛脚。

    眼看方氏又要闹将起来,楚谦却是到了。

    楚谦方一进来,便给李氏行礼问安。

    李氏只是冲他摆了摆手,正待要将事情说与楚谦听听,且看他这个一家之主是如何打算的。

    可不等她说话,方氏却是抢了先。她抓着楚谦的衣摆,哭哭啼啼地将她动用先夫人嫁妆的事情说了一遍,却独独漏掉了替方万德还债的事。

    她面色苍白,泪盈于睫,倒真有一点弱不禁风的柔弱之态,看得楚谦颇是心疼。又听得是因为动用了前妻嫁妆的事才闹成这般,心中对纪云卿便生了怒意。

    纪云卿看着楚谦的神色,见他听罢,只是眉头紧皱,脸上却不见惊怒。便知道,此事他只怕也是知情者。

    事实上,的确是楚谦默许了方氏的所作所为。

    一来,景宁侯府的日子却是不好过,他自己也不是个能吃得苦的。方氏弄来的那些个钱银,他自己也没少花。

    二来,他那个发妻,自己本就无甚感情,去世后只是留给自己一双不讨喜的儿女,他也就没太在意给楚池絮留什么丰厚的嫁妆。

    抱着这样的心思,楚谦对方氏的作为非但没有阻拦,反而是乐见其成的。

    眼下,这些事被挖了出来,自己当然是要护着方氏的。

    想到这里,楚谦扭头便是对纪云卿骂道:“纪云卿,你身为儿媳,不好好孝敬公婆,却三番四次地找婆母的麻烦,是为不孝”

    纪云卿并未被他的气势惊住,一脸无辜之色道:“父亲这话说重了,不孝的罪名,儿媳可是担当不起的。今日儿媳只是将所查之事如实禀与祖母知晓,至于如何处置,那自然是祖母做主的,何来不孝之说”

    楚谦见纪云卿这般巧舌如簧,正待再说些什么好训斥她一番。

    却见纪云卿又道:“已故先夫人是父亲您明媒正娶的发妻,也是相公的亲生母亲,那自然也是我的母亲。母亲嫁妆被擅动,做儿媳的,查明实情,回禀祖母,这如何能是不孝”

    被纪云卿这一番有情有理地抢白,楚谦却是被堵得哑口无言。方氏见状,一双眼睛恨恨瞪着纪云卿,恨不得在她身上瞪出个血窟窿才好。

    可谁知,纪云卿还不肯罢休,露出一脸难以言表的神情,对楚谦道:“父亲,你平日里宠爱母亲,那是夫妻恩爱。可无论如何,云卿也没有想到,您竟是纵容母亲动用先夫人的嫁妆,来清偿娘家兄长的赌债,当真是好大的气量。”

    楚谦闻言,原本对纪云卿怒目而视的表情倏然一僵,转而双目喷火地瞪着方氏吼道:“她说的可是真的你竟然拿银子去填方万德那个无底洞”

    因为一时怒极攻心,楚谦也顾不得其他,直呼方万德其名。

    方氏被吼得一缩脖子,也知道自己理亏,便声若蚊蝇道:“老爷,你也是知道的,兄长待我最是亲厚,我我也只是帮衬他一时罢了,日后不敢了。”

    楚谦听方氏承认了,顿时一口老血梗在喉头,眼看就要翻脸了。可楚谦又想到,那些钱自己花得可是不少,何况还背着方氏,做了些对不起她的事。

    这么一想,楚谦的态度便又软化了,转而又恼怒起纪云卿来。若不是她闹出这许多事,府中还是过着太平日子,各自相安无事。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护着方氏了,于是便道:“夫人虽做法不当,却其情可勉。动了那些个嫁妆便动了吧,日后再补上便是了,莫非还怕少了絮儿一份嫁妆不成。”

    听他的意思,这是要既往不咎,息事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