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樵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江森同样默不作声地坐在床边。
自打八天前纪樵从昏迷中苏醒，他们两个的大部分时间都保持着这个状态。
蓦地，江森的手机响了。
“二爷，是老伍。”
纪樵依旧沉默不语，甚至连眼皮都没撩一下，就像雕塑一般。
死里逃生的纪二爷比以前更加沉稳内敛，或者说，更加倨傲高冷。
鉴于医生检查过他的大脑、确定他的脑组织在车祸中并未受到丝毫的损伤，于是纪家人坚持认为他在昏迷不醒的那四天里憋死了大量的脑细胞，从而导致了如今的麻木不仁。
只有江森知道，他家二爷是精神上受到了刺.激，所以才会对任何事情都漠不关心。
他像之前每次接电话之前那样汇报完来电者的身份，随即接通，设置免提。
程伍的声音从扬声器里流淌而出，“阿森，事情办妥了。遵照老爷子的意思，我把阿樵的车祸过程原样复制了一遍，不过惨烈程度翻倍。结果是，寇家死了一个儿子，残了一个女儿。”
江森微微颔首，“谢谢伍爷。等二爷的身体再好一些，我请你吃饭。”
程伍笑笑，“兄弟客气了，代我问候阿樵，让他安心静养，别的什么都不要想。”
挂了电话，江森看向纪樵，“二爷，仇报了。”
纪樵只生理性眨了眨眼，不做任何回应。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江森便没有直接向老太爷汇报此事，而是打电话给管家登叔，把程伍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
刚收线，手机又响了。
“二爷，是关小姐。”说完，江森接了电话。
“阿森，方才我听到了一个关于阿樵的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所以向你求证一下。”关卉欣虽然有些着急，但依旧声线柔和。
江森不动声色，“关小姐请说。”
关卉欣压低了嗓音，“有人说阿樵前些天遭遇车祸，受了很重的伤。恰巧他这阵子都没有叫大家出来玩儿，并且他的电话又打不通，该不会是真的出事了吧”
江森望着他家二爷的冰山脸，笑道，“怎么可能二爷上个月就去法国了，因为桢爷盛情挽留，且得住上一阵子呢”
关卉欣极有分寸地没有追问下去，又跟江森聊了几句别的，便适可而止结束了通话。
几个电话打得江森活跃了不少，他起来倒了杯果汁，一口气喝光之后又给他家二爷检查了一下尿袋。
看见江森端着倒出来的淡黄色液体去了卫生间，纪樵难以遏制地有些反胃。
并非恶心江森的行为，而是恶心自己的现状。
昏迷不醒那四天，因了没有意识，插导尿管是无奈之举，但他一醒过来就立刻让主治医生亲自动手帮忙拔掉了。
可是谁能想到二次手术之后还要用上这个该死的东西
插导尿管的那一刻，意识清醒的他真是差点把牙齿咬碎
在这世上待了二十九年，纪樵自认头一回活得这样窝囊，真是怄都怄死了。
江森走出卫生间，瞬间从二爷的脸色洞悉了他的内心活动。
“二爷，您再忍忍，等二十四小时观察期一结束就可以拔管了。这次的手术可不小，咱一定得遵医嘱”
纪樵听见“管”字都觉得烦躁，于是闭上眼睛，用行动让江森闭嘴。
江森倒是想闭嘴，奈何手机不允许。
这回来电话的是医院的值班院长。
犹豫片刻，江森接了电话。
“江先生，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你说一声，然后你再斟酌要不要报告给二爷。”
“说吧”江森随手把音量调大。
他无权决定二爷该不该知道，只管让二爷听听便是。
值班院长往下说道，“刚刚急诊室来了一位女患者，从症状上判断是继发性痛经”
江森拧眉打断，“王院长，请你说重点好吗”
“好”院长用了几秒钟时间重新组织语言，“女患者的症状属于常见情况，值班医生建议不要用药，但是女患者的家属不依不饶，非要值班医生立刻采取措施缓解女患者的痛苦，结果双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
江森使劲儿喷了下鼻息，“王院长，我让你说重点，你的重点呢在哪里”
手机开着外放呢，电话那头“哇啦哇啦”一直在说废话，江森真怕本就烦躁不已的二爷一怒之下自己动手拆了导尿管。
好不容易捱过第二次手术，可不能搞出术后感染啊
王院长没有多加思考，也不再废话连篇，直接说出他认为的重点。
“江先生，这位女患者，就是以前来过咱们医院的那位小姐。”
“哪位小姐”江森有点懵。
每天来医院看病的女人多了去了，他知道是哪位小姐
王院长这回是真的急了，直接大声嚷道，“就是上个月二爷亲自抱来的那位溺水的小姐”
话音落地，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倏地，寒凉的嗓音乍然响起。
“你再说一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