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即便沈幼乙用很文艺很深情的话向他表面了态度,说她不介意,成默还是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状况和所经历的一切。他知道沈幼乙说的不介意一是指谢旻韫,二是指高月美,原本他可以借坡下驴的避开叫人难堪的事情什么也不说,或者一笔带过,但成默还是不假思索的打算和盘托出。他看了眼正在熟睡的成灵鹿低声问:“我要说的事情很长,在这里说不会吵到.....”
“小鹿,”沈幼乙抬起头来说,脸上绽放出甜美的微笑,“她的小名叫小鹿。只要说话的声音不是太大的话,是不会吵醒她的,她都习惯了。我晚上就在书桌前面打字,噼噼啪啪的,她有时候听不到还睡不着,偶尔我也会和小南对话,她也不会醒来......”
说到女儿,沈幼乙的脸上立刻就会荡漾起幸福的波澜。成默心情复杂,不知为何他还稍稍有那么一点嫉妒沈幼乙对女儿的爱。他扭头看了眼垫着《时序之东》坐垫和靠背的椅子,小声说道:“那我们就坐下说吧!”
沈幼乙点头,转身小心翼翼的帮成默将椅子拖出书桌,自己则袅袅的坐在了床边。
成默看到沈幼乙坐在自己曾经夜夜睡过的那杆木头高低床上,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自己正身处浮动着泡沫的幽暗梦中。眼前的一切有种不切实际的虚幻感。他目不转睛的端详了沈幼乙好一阵,才打开窃听屏蔽器,轻声细语的说道:“我得从‘阿斯加德’行动说起......”
静谧的空气中响起了成默不带太多感情的叙述,没有太多形容词也没有什么比喻,全都是流水账一般的表达,沈幼乙却觉得一切都惊心动魄极了,她听的如此如醉,就连手机接连的震动也都没有察觉,成默提醒她之后,她便直接关了机,迫不及待要成默继续说。
当成默说到巴黎恐袭的时候,沈幼乙情不自禁的抬手捂住了心口。她完全没有翻墙的习惯,平时也不怎么上网,因此完全不知道成默和谢旻韫还在法兰西恐袭中上过电视,只是知道成默和谢旻韫在巴黎恐袭中失踪了。当然,也有不少人看到了这一幕,但国内网络屏蔽的实在太快,还没有引起波澜就已经被消弭。而海外则因为种种成默暂时还没办法揣摩清楚的因素,选择删除掉了有关成默和谢旻韫的全部镜头,并将报道集中在了小丑西斯和黑死病身上,这才让成默没有名扬四海。
今天沈幼乙才从成默口中听到这史诗般波澜壮阔又百死一死的剧情,呼吸都急促了好几回。当成默说到谢旻韫为了营救巴黎人和他选择了在埃菲尔铁塔顶端自我毁灭,沈幼乙忍不住颔首落泪,起身拿了好几回纸巾。
直到成默说到他是如何报复,如何被井泉和高月美所裹挟着前往西腊的经过,沈幼乙才恢复了平静。成默没有丝毫回避自己的问题,向沈幼乙剖析了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和高月美发生关系的原因,也说了自己现在对高月美的感情,心存感激,也有几分怜爱,但并没有那种爱。
沈幼乙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眶默默聆听,但成默能从她的缄默的表情中观察出沈幼乙对高月美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成默不清楚那是一份怎么样的情绪,他也不打算开解,除了心中哀叹一切都是孽缘,他并不打算媾和两个人。
接着就是说到他和雅典娜的情节,这一段依旧是平铺直述,不过侧重点不再是说自己的心理的变化,反而是更多的描叙了雅典娜是个怎么样的人。倒是在叙力亚再次看到谢旻韫照片的时候,成默花了很多字句去表达内心受到的冲击。
成默发现自己又一次无法抑制自己沸腾的情绪,也许是因为他一路辗转终于回到了这个名为故乡的地方,也许是因为这所屋子是他栖息的港湾,也许是因为沈幼乙是他最眷恋的温柔,也许是他压抑了太久需要倾诉。他毫无保留的向沈幼乙倾诉了一切,他的希冀,他的恐惧,他的满足,他的贪念......
听到成默的倾诉,沈幼乙又湿润了眼眶,她抬起纤纤素手抹了抹眼眶,细声说道:“今天真是快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光了呢。”
成默想要起身帮沈幼乙把眼泪擦掉,又觉得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稍稍起身又轻轻放下。他现在才深刻的理解那句话:生活不是上帝的诗篇,而是凡人的欢笑和眼泪。
擦掉了眼泪,沈幼乙又开口说道:“我也是现在才明白,我以前不是不快乐,而是一直觉得自己不配快乐,不该快乐,我始终有种罪恶感,不管是罗佳怡的事情,还是你的事情,都不允许我自己开心,仿佛我快乐就是在犯错,我只能在书中逃离自己。但在知道你送我画,还可能误会了什么以后,我真的害怕就此失去你,对我来说,你是我唯一能栖息的彼岸,即便是面对滔天巨浪我也到达你的身边。在接受采访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人或者最重要的并不是履行那些道德家庭强加于我的‘责任’,也不是实现理想或者某种使命,更不是要成为人上人,而是享受生命。不管我在社会上是在扮演一个怎么样的角色,不管我的才能和人品会不会受到其他人的认可,不管我对谁来说不过是工具人又或者气氛组,只要是我辛苦赚来的快乐,那就是属于我的,我配的上.....我不要其他的,我也不太关心,我只要你给的,好的,坏的,我都坦然承受。因为你才是我最珍贵的,最重要的,你就是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