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方国涣心中惊讶道:“那卢文义的棋力看似不弱,竟也如此败走,可见这李如川在这盘棋上,虽未达到‘满盘通吃,不留一子’的程度,也自高得出奇,世间罕遇。”心中敬服,已是被激起了兴致。此时见台上有仆人收了棋桌上的棋子,李如川欲起身离去,方国涣不及多想,走出人群,上台来一拱手道:“李先生请留步,晚辈方国涣前来讨教。”围观人群见是一少年出场应棋,皆呈惊异之色。李如川闻声一怔,回身看时,见是一名清秀的少年,不由诧异道:“怎么?小公子也懂棋吗?”方国涣恭敬地道:“晚辈不才,自幼便入习棋道,今见前辈棋力高深,良机难遇,故而大胆应棋,还望前辈赐教。”“咦?”李如川闻之,自是吃了一惊,见方国涣出语不凡,自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方国涣一遍,看得方国涣心里发毛,因见此人目光阴冷锐利,而且不可捉摸。过了片刻,李如川这才点了点头,冷冷一声道:“棋上不分老幼,小公子既然敢上台应棋,当是有过人的本事,或许是位神童国手。老夫姑且念你年幼,破例让先你九星之位,但能占有百子之地,便算你赢了,一千两银子的彩金拿走便是,免得老夫落下欺小之嫌。”言语中自有不屑之意。此言一出,人群大动,有懂棋者,不由惊慕道:“只要这位小兄弟有几成的棋力就可以了,让先九子,真是占了大便宜。”这时,一名年轻的僧人挤到了人群前面,见有一少年上台应棋,颇感惊讶,便于一旁观望了。
方国涣见李如川如此冷傲轻慢于人,先前的敬意自减了许多,也是棋家本性使然,此时摇了摇头道:“晚辈不才,却也是不愿与人走让子棋的。先生棋高难遇,只有走对手棋,才能领略到先生棋上高手风范,于棋上有所获益,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咦?”李如川闻之又是一惊,暗讶道:“这小子口气倒大,或许是个有些来历的,却也不知深浅,不识好歹。”神情已呈不悦之色,“哼”了一声,冷笑道:“小公子倒也有些魄力,也罢,就走一盘对手棋,让老夫领教领教你的本事,先行吧。”随与方国涣在棋桌旁对坐了。方国涣见李如川有轻视自己的意思,知道只有在棋上与他说话了,心中立时一静,道声“承让”,也自不客气,持了一黑子,习惯性地落子天元。
李如川忽见方国涣开子天元,神色突地一变,二目凶光毕露,杀机顿现,不由抬起了左掌。然见方国涣一脸天真专注的神情,又斜视了一下旁观的人群,李如川抬起的手掌慢慢又放下了。方国涣这一手开局天元的走法,曾使枫林草堂的智善和尚误会过,也是方国涣自入习棋道以来,罕遇对手,自恃棋力高深,造成一种先声夺人阵势罢了,并无轻人之意。近观的人群中有懂棋的,能望见这边也棋桌上的起始之势,见这登台应棋擂的少年,不但不占让子棋的便宜,而且开局便走“欺人”之招,各自愕然。那名年轻的僧人,心中也自一怔,暗讶道:“起手便走天元大势,这少年的棋上必有过人的本事,除非胜了这位擂台棋主,否则凶多吉少,不过……”那僧人心中忽一凛道:“便是胜了此人,这少年恐怕也有性命之忧。”显是发觉了李如川适才被方国涣一子天元激得动了杀机。
李如川见方国涣虽是一少年,却是自己出山数月以来棋上遇到的最高一人,惊奇之余,倒也为自己能棋逢对手而感到欣喜,寻思道:“这小子棋力果然不弱,小小年纪几乎赶上了我几十年的修为……”李如川此时心中忽一凛,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头脑中闪了一下,随即思量道:“这盘棋上虽有把握胜他,却也自吃力得很,且寻一微妙处试他一试,看他是否……”想到这里,李如川便寻机故意走了一招缓手棋。方国涣这时见对方的棋路走得绝妙,处处制肘自己,令自己的棋势不得展开,感到李如川棋力之高,实难应付。正处困境之时,忽见对方走了一缓手,方国涣心中立时一喜,忙应了一子,将对方的一条“大龙”压住,这才略占了优势,起了一线生机。李如川见状,心中一惊,骇然道:“这手棋微妙之极,非棋上的绝顶高手不能看出,这小子当真这么厉害?棋上有此潜力,将来的修为必远胜于我,而为我棋上争名的劲敌,那么几十年的心血岂不空耗?”李如川心中懊恼,杀机复现,然此人城府极深,虽起杀机,但凶光在眼中一闪而逝,不露毫端,继续不动声色地应棋。但是,李如川的这种细微的变化,却被旁观的那名僧人捕捉到了,眉头一皱,随呈不安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