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百八十七章
    陈云樵是她看着长大的,对他的脾气秉性,自然一清二楚。



    他不是轻易善罢甘休的人——



    果然,叹息不过三声,陈云樵却又不甘心地转了回来:“姨母当真不觉得,她实在生得像一个人么?”



    他可是第一眼见到她,便觉得她十分眼熟了……



    他说得认真,陈念不由也跟着仔细地回想了一下。



    在游府门口时,对那少女,她不过惊鸿一瞥,又因挂着心事,并不曾多瞧,如今再想,却只记得季笙身上衣裳的颜色实在寡淡,像是在替什么人守孝似地——至于季笙的脸,她却是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不过,那身衣裳,也足够引人注目了……



    “小小年纪,穿得那样素净,像是在为人守孝似地。”陈念有些不赞同,“若是守孝,便实在不好轻易乱跑,实在没规矩。”



    她哪里晓得,她嘴里的“没规矩”,却是因为陈云樵之故?



    陈云樵闻言,便看了陈念一眼。



    “那姨母可晓得,她是在为什么人守孝?”



    陈念这些日子,一直在两地奔波,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大事,闻言不由觉得有些奇怪:“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姨母,”陈云樵唤了一声,声音不复方才的兴高采烈,反而变得有些低沉起来:“皇宫中的那位宸庆殿娘娘,前些日子薨了……”



    容后,在羊陈两家,都是禁忌,轻易不会有人提及。若是实在要说,也只以“宸庆殿娘娘”代替。



    但族人都是聪明人,自然不敢轻易触碰底限,是以这个名字,已许久无人提及了。



    今日陈云樵陡然提起,陈念一时还有些反应不及:“宸庆殿?”



    但话刚出口,陈念顿时想起些什么来,当下面色便是一白:“宸庆殿娘娘?你是说,是阿容?”



    现下,她顾不得再避讳什么,只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羊是阿容她死了?”



    这怎么可能?!



    羊氏阿容不过略大她一二岁,虽前些年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日子,可是这些年来,她一直被昭帝精心地养在宫中——昭帝对羊氏阿容的疼爱,老一辈的人都是当年那段历史的见证者,自然晓得昭帝究竟有多看重。



    他那么无微不至地照顾着羊氏,怎会轻易容她死去?



    陈念勉强笑了一声:“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然,当她看清陈云樵面上沉痛的表情时,却又觉得他的模样实在不像是玩笑——



    陈念的手,下意识地抓紧大圈椅的扶手,手指用着力,指尖自然被压迫到发白,衬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倒平地生出一种十分苍白的脆弱来。



    她呐呐地,“阿容她,她真的去了?”



    阿容这两个字,已经多年没有提及了。



    自惠帝故去后,昭帝南侵,掳了阿容到北地为后,所有陈氏与羊氏族人,便再也不肯提及阿容的名字。



    可如今,陈念率先打破禁忌——却是因为得知了容后身故的消息。



    可陈念却始终觉得有些不敢置信——当年初见容后时,她大着肚子,被昭帝拐到南皮城,经受了一路的颠簸和风浪,至多也不过是面色苍白些罢了。



    可怎么偏偏是在北地养尊处优,反而害了她的性命?



    对于容后,陈念始终是痛恨的——痛恨容后明明什么也没做,却轻易地获得了惠帝的盛宠,也恨她得了惠帝的尊重疼爱还不够,甚至还抢走自己兄长的关怀!



    还有,那些年在阳城时,她与容后共同屈居在一个小小客栈里头,可偏偏自己被所有人遗忘,容后却被众人多方照料。



    惠帝与她关在楼上那间小小客房里,几日几夜地不出门。



    兄长为了容后,也多对其照拂,还有,还有她的丈夫,羊氏三郎,也曾为了容后而对自己不屑一顾——虽然,那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罢了,可陈念只要一想到容后什么都不必做,便能获得如此多的关怀,尤其是来自自己丈夫的关心,心里,便怎么也摆不平了。



    所有她在乎的,在意的人,目光都转向了容后,而她原是最该被关注的那个,却因容后的存在而显得不是那么重要……



    又叫她如何能够不去恨。



    尤其,是当陈念晓得,这个什么都不做的容后,便是为了这样一个不争不抢的妇人,惠帝殒命不说,昭帝南下,说得好听是为了开辟疆土,可陈念在阳城时,却是亲眼见过昭帝对容后的在乎的。



    ——与其说是为了疆土,倒不如说,只是为了容后那个红颜祸水的妇人罢了。



    对,就是红颜祸水。



    甚至不止是他们,还有自己的兄长,被定为陈氏接班人的陈氏三郎。



    他晓得自己对容后无望,便也顺从族中的意思,娶了亲,也生了儿子,但当他晓得容后为昭帝所掳后,却那么毅然决然地抛下一切,来了这北地做什么寒山寺主持——放着全族的命脉不要,偏生要做一个区区的寺院主持……



    陈念一度觉得,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拜容后所赐。



    若是容后不存在,她所经受的一切痛苦,本也不该存在才是。于这样一个罪魁祸首,她又怎能不恨!



    ——甚至就在上一刻,陈念仍是深恨着容后的。



    可如今,这个被她恨了数十载的妇人,却竟就这样轻易地死了。



    陈念不肯相信:“祸害遗千年,她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死去。”



    “姨母不肯信,这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陈云樵淡淡地:“宸庆殿娘娘不过三十余岁,师傅也常入宫为她请脉,自然也是晓得她身体状况的。往日明明那样康健的人,怎可能会轻易地出事?”



    可偏偏正是看着最健康的那个人,离开之时,也是那么猝不及防……



    然而,陈云樵这番话,却叫陈念忽然想起些什么来:“你说的对,对,她绝不会这样轻易出事……”



    她站起来,在屋子里团团打转:“定是消息有误,她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死……”



    往日风平浪静的人,今日骤闻噩耗,竟有些失了方寸的模样。



    陈云樵眼瞧着不对劲,不由大喊一声:“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