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十二章
    季笙原就坐在床上,自比他矮了半截,他要捂她,便只能躬下身子来,手落在她唇上时,半披的发也如瀑一般落在她面上,有些痒,带着他特有的香,一时竟叫季笙有些不能自已。



    上一次这般贴近一个男人,还是许多年前的事……



    有什么东西在季笙脑中一闪而过,几要呼之欲出般。季笙本能想要抓住些什么,可那感觉不过一闪便没了踪迹。



    不知怎的,季笙有些失落,便忘了挣扎。



    他便俯下来,靠近她的耳畔轻轻道:“阿笙果真心悦于我。”



    季笙一愣,勃然大怒:“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么?”



    “呵,”是他轻轻地笑,果真十分愉悦的模样,“自是有意思的。”



    他捉了献容一缕发在手中,细细碎碎的,因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有些干枯,摸在手中却如稻草一般。



    他眯了眼。原来她在这府中过的果真不如意——这些事,他原是早探听过的,可有些事情从旁人嘴里听来和亲眼瞧见却有着本质的区别……



    他一时不知想到些什么,有些楞,话风也跟着转了:“不过丫头你年岁不够,容貌也实在有些朴实……”他咳了一声,“我陈三郎要娶的小娘子,自当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美人才是。”



    美人?



    季笙自是不美丽的。她身子娇弱,常年缠绵病榻,莫说美丽,即便只说清秀也是高抬了,可这种话虽是事实,可说出来却不那么讨喜,季笙只觉得更怒:“既然如此,阁下又何必在此等我?”



    她心情欠佳,态度便较之前又更差了一些。



    陈三郎却不在意,只调侃道:“我为何会在此处等你,阿笙你果真不知么?”



    虽是调侃,季笙却听出其中的质问,不知为何,她本能觉得有些心虚,怀里的小瓷瓶也似在硌着她似的。



    她忙将那种异样的感觉压下去:“阁下若再这般戏弄我,下一次阁下再来,想便不是今日这般待遇了。”



    往日,她习惯了一个人睡,可他若总这般地纠缠着她,便莫怪她日后要喊人值夜,最好是就一道睡在这屋里,叫这登徒子再敢轻举妄动!



    她恨恨地想着,有些庆幸这屋子实在足够黑暗,才将她几乎要吃人一般的表情掩住了。



    面前却突然一亮。



    是他从怀里掏了一颗珠子出来,拉了她的手塞到她手里,又同她道:“你莫生气,你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手中是一颗圆润的珠子,触手生温,上头有流水一般的光华流转,却不刺眼,反而颇为莹润,分明是一颗价值连城的宝珠。



    它照亮了季笙的手,也将小小一张千工床照得有了些亮光,季笙抬起头来,便望见正低头含笑望着她的陈三郎。



    宝珠照亮的还有他。他一双眼灿若星辰般,正含笑将她望着,较之昨夜凶巴巴的模样多了几分季笙看不懂的情绪,仿佛果真在望着他的至宝一般。



    不过只见过两面,他这样,是做给谁看?



    季笙活了数十载,自不会被陈三郎这样一戳就破的小把戏唬住,只淡淡道:“阁下这是何意?”



    陈三郎见他这般,却颇有些意外。往日,他只要将这般模样摆出来,楼里的小娘子们便都飞也似地扑了上来,争先恐后地,如季笙这般毫不动容的却是少数。



    倒似有些不一样……



    他便收起了之前轻浮的模样,正色道:“将瓷瓶拿来。”



    他要收回?



    无妨,那东西,原就不是她的,他收回去也在情理之中。



    正好也不想欠他的。



    季笙便从善如流,将东西给了他,他却看也未看便收进怀里,手在她脉上搭了片刻,又借着宝珠的光芒看她的脸色,不过一扫,心中便有了底。



    “我给你调养身子的药,你没吃?”



    他声音有些冷,仿佛带着某种诘问一般似地。



    季笙听着这明显带着愠怒的话,却觉得这人并不生气似的,她也不在乎:“阿笙到底是惜命的。”



    所以才不敢轻易去吃这来路不明之人的药,即便他一眼便瞧出她的病源——府里为她熬的药,虽总拖着治不好她的身子,可到底也没有要了她的命。



    她盼了数十载才盼来这具病体,又如何敢轻易将自己的命交到他人手中。



    陈三郎也不意外她的表现,只复又从怀里变戏法似地重新摸出一个小瓷瓶搁在她另一只空着的手里,“阿笙,你不轻易信人,这样最好。”



    他果真有些欣慰的模样,将她的肩头按了,灿若星辰的眼对上她一双漆黑瞳孔,“你要一直这样下去才好,莫信任何人,你能信的,只有你自己。”



    只有她自己吗?



    季笙愣愣地想着。是啊,从头到尾,她信任的也只有她自己罢了。即便香茗愿意将性命都交到她手中,她也总是隔着一层,防备的,警醒着的。



    他怎么晓得?



    陈三郎看出季笙的疑惑,却不解释,只将季笙手里的瓷瓶倒出来一粒,漆黑的药丸子在他大掌中滚来滚去,散发着药香,季笙目光也隧药丸一道上下左右地转,他却在她耳边与她说:“这是解毒丸,虽于你不对症,可到底能将你身上症状减轻一些,叫你不那么疼。”



    疼么?



    是疼的。



    她身中奇毒多年,整夜整夜地在床上打滚睡不着,又怕香茗担心,这才从不叫香茗值夜,也不敢点灯,怕被瞧见她在床榻上夜不能寐的痛苦。



    唯独到了白日,奇毒藏于体内引而不发,便不那么痛,季笙这才有了时间去休息。



    她白日不爱在屋里睡,因那卧房见证过无数她彻夜难眠的痛苦,每每踏进卧房时,她便觉得那种疼痛如影随形般,这才总在柳树下头睡躺椅。



    可这些事,纵然她身边最亲近的香茗也不晓得,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莫不是这人一直都藏在王府里,藏在云舒园里冷眼旁观她的痛苦……



    季笙瞧他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怀疑。



    陈三郎被她盯着,也不在意,只笑了一声:“阿笙你还真是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