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六十五章
    永安王妃当家做主多年,自然并非常人的心思可比,又不肯轻易叫人晓得了她的谋算,便将后头的话到底是忍了下来。



    未来是一场博弈,更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如今大局未定,前路不明,她也没得选择,只好将将两头都挂着吊着,不肯轻易给人希望,更不欲轻易叫某一方失望。



    季兰到底是受了罚。



    母女二人一道遭了训斥不说,又一起被罚没了两年的月例,这倒罢了,毕竟母女二人都不指望月例过日子,倒是另一桩事叫她们母女二人十分不安——



    永安王妃只道女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意,倒不好与生母过于亲近,免得学了一些不该有的小家子气的做派,反倒与日后姻缘有碍。



    是以,这对母女分别被禁足在各自的院子里,身边伺候的婢女也按着规矩被抽调了不少,母女二人失了自由,又没了能探听外界消息的渠道,便如被砍断了臂膀一般,顿时觉得此生都没了指望。



    更可怕的是,永安王妃如今这般模样,分明是要给季兰“好生寻摸”一桩亲事似的……



    这些事,季笙一清二楚。



    但她并不在意。



    她如今有了康健的身子,心腹大患业已除去,但唯独一桩,却叫她不得不在意。



    季兰能在她面前如此嚣张,又将那桩事说得煞有其事,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



    但即便这样,季笙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近来她私出过门,又晓得了一些不该晓得的秘密,生怕惹了王府里头各方势力的眼,行事便一日更比一日来得低调。



    好在众人都晓得她身子不好,纵然见云舒院时常大门紧闭,也只当这庶女近来被吓破了胆,倒也不甚在意。



    很该继续潜伏着,隐忍着,被众人所忽视,湮灭在人群才好……



    时光忽忽过,季笙只觉得才不过混了几日工夫,却已至了七月初三。



    临近乞巧节,王府众人都面上都喜气洋洋地,死气沉沉的王府倒比以往多了几分活力。



    纵然季笙懒散,但见得云舒院的侍女们人人面上快活,也觉得心情大好,大手一挥,便在不妨碍云舒院正常运转的前提下允了每人每月轮流休二日假,经此以来,云舒院众人大悦,办起差事也比寻常多了几分激情。



    不过小小一桩恩典,便叫人感恩如斯,季笙看在眼中,到底没有多说些什么。



    自古以来,都有上行下效之说,云舒院也不例外。



    阮娘是季笙身边一等婢,纵然要休息,也排在第一个,季笙早先在永安王妃面前报过备,便由阮娘背着一个小包袱开了头出门探亲,直教其他院的侍婢们心羡不已。



    当今陛下是新帝,江山也是新朝,发迹不过数十载,永安王乃陛下亲弟,自然也无太深厚的根基,是以府中家生子算不得多,伺候的一应下人仆妇却多是外头自卖来的。



    但无论是家生子还是外头的奴婢,无论是否能出门,能得一日假已十分难得,更遑论是两日。



    纵然不出门,能歇在自己屋里,也是一桩令人眼红不已的事……



    然,她们不晓得的,却是阮娘是被辗转了无数次才入得王府,连自己祖籍何处都不晓得,又只得一日假,长安虽大,却是举目无亲。



    阮娘此番出行,是被季笙授了一桩十分重要的任务,如若能成,自然皆大欢喜,若不能成,却……



    那是她能够得到季笙信任的唯一投名状。



    初三那日,天不过才得蒙蒙亮,长安城门口睡了一夜的马夫还未来得及睁开一双惺忪睡眼,便听到一把柔嫩的嗓音,“小哥,去城外黄果岭须得几个铜板?”



    说话的姑娘十五六岁,衣裳朴素却整洁,却有一种与寻常农女不同的气派,叫那赶车的小哥一瞧便觉通体舒泰。



    如今听得这声软软糯糯的小哥,睡意顿消,只留一张干净至极的笑:“五个铜板,五个铜板,姑娘请上座。”



    他说着,便要去搀那姑娘上车,但手刚一伸出去,却瞧见自己洗到发白的袖口和一双因常年持握马鞭而尤其粗糙的双手,顿时生出一种自惭形秽的尴尬来。



    忙将手背到背后,面上笑容却十分真诚:“姑娘请,请上车。”



    那姑娘也不拘谨,又是做惯了活计的,手一伸便将板车上一根绳抓着借了力。



    那小哥只当自己眼花,忙不迭地揉了揉眼睛,见那漂亮姑娘已十分坦然地坐在了车上,这才挠着头憨厚一笑,驱马出城。



    小哥是附近农人,近来天热,田地里的活计不好做,加之他头脑聪明转得快,与家人一合计,便来城里赁了车马做起这驭夫的生意来。



    他寻常所拉之人,都不过是附近家中条件稍微宽裕的农人,收的又便宜,寻常往来至多不过一二个铜板,正因为如此,他的生意倒比旁人又好了不少。



    但即便这样,来往之间却总是农人,纵然阔绰些,却总是要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容貌肤色上自然也就跟着粗鄙了些。



    像今日这般地拉一个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却是生平头一遭。



    他不由有些飘飘然,赶车的手也比往日轻快了许多,心情好,嘴也不闲着,便哼一曲山间小调,倒叫枯燥的路程添了几分乐趣。



    正哼唱间,听得后头那姑娘问他:“小哥家也在附近么?”



    小哥,小哥呢。



    她这样唤他,可真好听啊……



    他心里甜滋滋的,只觉得这声唤实在动听,又敏锐地察觉到身后那道温和的目光正落在他背上,他架着车,不敢轻易回头,生平第一次多了几分手足无措的紧张来。



    “是,是啊。”他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那黄果岭可远,姑娘是去走亲戚么?”



    “是呢。我在黄果岭有一位亲人,我们多年未见,此番过去,我正是去探亲的,也不知那位婶母过得如何……”



    仿佛有些惆怅,还带着几分对亲人的思念。



    这姑娘可真是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