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九十章
    是她对自己太过自信,轻易地便丢失了自己的心,从一开始,她与陈云樵,都不过是单纯的各取所需罢了。



    自第一次见面伊始,他便与她说过,他要她替他往寒山寺走一趟,作为报答,他也会将她身上的余毒彻底拔清,还她一健康的躯壳。



    他做到了。



    而她还未开始,却已经想要食言……



    季笙定了定神,笑起来:“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纵然只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陈云樵隐约觉得季笙态度有些不对,但他此刻的全副心神都在记忆中的那张画卷上,并未注意到季笙的模样,听得这正中下怀的话,本能便是一喜:



    “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碧玉簪——是被父亲珍而重之地收藏在书房中的旧物。



    自然不是属于母亲的东西。



    他递给她,又掏出一张绘着小像的画卷在季笙眼前徐徐展开,“再过两日,寒山寺的主持出关,届时,我要你做这幅打扮去与明灯大师论道,至于其他,你什么都不必做。”



    画像上,是一个青衣女子,鬓边一只碧玉簪衬得她面色如水似玉,与陈云樵刚刚递给他的发簪一模一样。



    季笙隐约觉得这定然会是一个极大的秘密,可听他的话却又不像,便觉有些不敢置信:“就这么简单?”



    她以为会是一场暗藏机锋的厮杀,或是……



    陈云樵见她满脸不相信的模样,颇觉有些好笑:“是,只这么简单。你只穿着这身衣裳,去明灯大师面前坐一坐,与他吃一盏茶,什么都不必多说。阿笙,”他目光里充满了坚定和认真,“你相信我,只这么简单,你不会有任何事。”



    毕竟,那个人是他的……



    季笙晓得其中定然还有什么隐情,可他既打定了主意不透露,她便也不会自讨没趣。



    两人一安静下来,便觉得这场看不见尽头的雨十分难熬了。



    季笙体弱,又大半日未曾用饭,肚子早就饥肠辘辘地,正无语间,她听到从肚皮发出来一声十分响亮的“咕”,面上顿时一红。



    忙偷偷地去打量陈云樵,这一看,却正好对上陈云樵一双含笑的眼。



    “阿笙,你的肚皮可比你的嘴巴老实多了。”他哈地笑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带着热气的东西递到她手里,眼神中充满了宠溺:“在我面前,你实在不必如此害羞。”



    陈云樵声音如他本人一样,从来叫人赏心悦目。



    季笙心中感动,将东西接过来打开,竟是一块小小的绿豆糕,柔软香甜,一如她现在的心——



    她咬一口,淡淡甜味混着豆香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开来,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甜丝丝的,几乎要将她的心都甜化了。



    但这种温情不过持续了半刻,便又被他重新打断:“毕竟,你最丑的样子我都见过了,如今不过是肚子叫一声,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绿豆糕忽然不甜了。



    豆香消失,甜蜜不再,取而代之的,季笙觉得自己咬了一嘴沙子,满口都是苦涩。



    她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你若是不说话,我心中还是会十分感激你的。”



    吃了一记白眼,陈云樵却不以为意,甚至颇有些高兴地哈哈笑起来,叫季笙看得十分牙痒。



    季笙到底年纪小,昨夜又做了一场噩梦,又淋了雨,虽及时地换了衣裳,但到底被影响过,如今东西一落入腹里,她便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呵欠,眼角也跟着泛起了小小的泪花。



    自是困的。



    陈云樵看在眼里,不由朝她伸出了手臂:“你若困了,我尚且有一个怀抱,可以暂且供你使用。”



    见季笙目露警惕,也不在意,只在她身上的衣裳上扫了一圈,这才道:“便看在你这身衣裳的份上。”



    前头的话尚且出自本心,但后面的,却是为了弥补的言不由衷。



    待此间事了,他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见她哪怕一面,又怎能给这原本就生存在黑暗中的小姑娘半寸希望?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便又被季笙瞪了一眼,他也不以为意,只侧了侧身子,让出小半个通道来:“那屋子我早先便来探过,里头的被褥也是新换的,你若困了,只管进去睡便是,左右有我替你守着,定不会叫任何人扰了你清净便是了。”



    季笙便将将信将疑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小屋上。



    他这样说,定然是有万分的笃定了?



    她是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



    她想了想,到底扛不住,便也不再拒绝——左右她与他这样相处也不是第一次。



    上次在小岛上,他也守着她那么久,给她解了毒,还偷偷地蹭他师傅的桃花鱼……



    想到过去那些事,季笙心中又觉得有些高兴,躺在床上时,想到外头他在守着她,一直悬着的心便暂时有了栖息之地,不过片刻,便将双眼闭上,沉沉睡去。



    雨势由大转小,渐渐寂静无声。



    季笙睡熟了,自然一无所觉。



    唯独外头陈云樵却始终坐着,将目光一直落在紧闭的门上,沉着一张脸想着心事。



    一双皂靴立在他面前。



    “你要守着这乳臭未干的丫头到什么时候?”



    “到她醒来吧。”陈云樵想了想,“待她醒来,回到禅院我便离开。”



    “莫要忘了你的身份。”



    陈云樵便笑起来,他抬头,逆着光,他一时有些看不清来人的脸,但他却晓得这人已经十分气急败坏。



    陈云樵并不在意:“我若现在走了,便不算是陈氏三郎。”



    那人便瞪了他一眼:“我倒是忘了,你陈氏三郎从来是个多情种。”



    多情?



    陈云樵的笑容有些冷。



    他从不多情,他所有的温情,都只留给一个人,从不肯对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绽放。



    “或许。”



    陈云樵言简意赅,“你若有事,只管自去,不必顾及我。”



    那人却在他身边坐下来,修长手指拈一根剃好的柴放入火堆,火星霎时便大了些。



    明亮的目光中,那张脸与季笙早晨在树林中看到的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