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她哪里是凌霄花?当着外人,她坚韧不拔地,然唯独在他面前,却始终是以一种孤苦无依的,离了他便无法生存的菟丝花的方式存在着……



    轻易便将他的保护欲激起。



    永安王的声音不由跟着带上了几分哀求:“太医,你下手轻一些,莫叫她受罪啊……”



    聒噪。



    老太医不由抬头扫了永安王一眼。



    年过半百的人,连头发都掺了银丝了,多年的声色犬马,纵情酒色,使得永安王面容浮肿着,眼下有淡淡的青影。



    在老太医毒辣的眼光看来,这分明是一副命不久矣的短命鬼的模样。



    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个肥胖的,老态毕现的人,如今却像是一个愣头青一样地,将他死死地瞪着,生怕他一出手,便伤了他的“娇娇儿”。



    外界传言,都说永安王如今栽在一个南女手里便起不来,如今看来,传言果真非虚。



    他与陛下兄弟两个,还真是对南女情有独钟呢……



    听闻,这暂时安顿侧妃的院子,也是一个南女的孩子的住所。



    老太医重新拔了一根针,手起针落,轻捻慢拢,片刻,他方才抬起头来,将额上的汗拭去,这才同永安王道:“剩下的针,须得无任何人在场,王爷便请先出去吧。”



    竟是在赶人?



    永安王一愣。



    他不由急道:“太医,本王就待在这里,绝不发言也不行吗……”



    声音有些虚。



    然,老太医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了。



    到底是关心则乱,永安王生怕对方撂了挑子,忙急急退了出去。



    屋内,炉火生得正旺。



    满头银丝的老人将金针一根又一根地拔出,在火上一一烤过,这才敢用针——先头的八卦不过在脑中一闪而过,如今无人吵闹,他便仔细地回想着当年师傅用针时的场景。



    那时,他不过一介童子,师傅年岁却已大了,然不知是驻颜有术,抑或什么原因,早过而立之年的师傅看着却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唯独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技,叫人不得不信服。



    j渐渐地,记忆与显示重叠,握针的手也随当年的师傅一道落下,每一针,都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他曾见过师傅用针将一个临产的妇人重新救活……



    屋外,季笙已率领众婢将院子重新打扫过一番,热茶早已沏好,见得永安王关了门出来,她亲手捧着茶上前去:“大夫是宫中惯用的,拂去不必太过忧虑,先请吃一盏茶吧。”



    “阿荷在里头生死不知,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吃茶?”



    永安王心情不好,手一拂,便将季笙手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



    季笙躲避不得,顿时被滚热的茶水倒在手被上,登时便红了一大片。



    阮娘发出小小的惊呼,然声音不过刚宠喉咙里冒出来,便被季笙狠狠一记瞪了回去。



    永安王这才反应过来,但见自己从未上过心的庶女遮遮掩掩地将手藏到了袖子里,他眼尖,自然瞧见遮掩不及的红肿一片。



    他有些心虚。



    占了别人的屋子,如今又伤了她——可是,做父亲的,又是个不疼爱这个女儿的父亲,哪里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不由哼了一声:“真是个蠢货,连躲都不知道躲一下。”



    蠢货。



    季笙在心中苦笑了一声。



    原来不被重视,便连被对方烫伤了,也只会被归咎到“蠢货”那一类里。



    她敛了目光,笑得有些抱歉,又有些憨憨地,仿佛对永安王眼中的嫌弃并无察觉,反而十分孺慕的模样:“父亲说阿笙蠢,阿笙定然便是蠢的。阿笙只是想着,您是父亲,莫说是这小小一盏茶水,无论是喝了还是泼了,都是父亲的恩典,阿笙若是躲了,自是不好。”



    她这样,永安王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到底是自己理亏,他咳嗽一声,几步下了台阶,坐到院中的石凳上,目光所及,都是不甚尽心的寒酸和破败。



    实则,这院子,比起季笙初醒来时,已经有了天差地别的区别了。



    不过是永安王乃王府之主,吃穿用度俱是上乘,这才觉得不习惯罢了。



    不过,现在他却想不了那么多。



    他只是在心中暗暗地想着:自己这个王妃,竟然如此苛待庶女,倒是他不曾想到过的。



    但是,这也不过是内宅之事罢了,与他并无干系,若是放在平日,他自也不会去多事插手,可如今他的心尖肉却住在这里——



    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他的娇娇儿。



    “你这院子,过于破败了些。”他咳了一声,目光却仍落在季笙的袖子上。



    季笙便笑:“许是父亲待不惯,可阿笙却觉得这院子已经十分好了,您瞧。”



    她指着房顶上正懒洋洋晒太阳的老猫,指着小院里头唯一的一颗垂柳,和垂柳旁边被布置得甚柔软温暖的躺椅,也将屋檐下的铜铃指给永安王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物,都是阿笙的心头挚爱,阿笙并不觉得这院子有什么不好。”



    倒似十分安于现状的模样。



    与当年那个人的嘱咐比起来……



    永安王摇了摇头。



    如今,她既在自己府中,他自然也该好生地遵照着那个人的吩咐才是。



    不过……



    “你这躺椅不错。”



    上头铺了嫩黄的垫子,绣了十分简单的卷草纹,简单却不失大方,叫人看着,便忍不住想要上去靠一靠。



    但他到底没去。



    他想了想,重将目光落在季笙身上:“如今你庶母在此占了你的屋子,我观她有凶险,怕是不好轻易挪动,不如,不如……”



    那句话,有些不好启齿。



    季笙隐约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但他不率先开口,她自也不会莽撞,便只作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父亲要说什么?”



    永安王面上难得地多了几分难为情:“你这院子甚小,若是住了你,又住了阿荷,怕是有些不妥。不如你搬出去,搬出去吧。”



    搬出去?



    她一个庶女,除了一个小小的云舒院,便两手空空,他要自己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