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百一十三章
    她话音刚落,顿觉一道冷冷的目光从头顶传来,正将她瞪着。



    阿圆心中一跳,本就垂着的头不由更低了几分。



    “她不是庶女。”



    容后声音有些发冷,却带着某种笃定:“她当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儿,受万人景仰,她不是庶女。”



    她是,她是……



    阿圆不解地抬起头来:“娘娘,王府四姑娘乃南地优伶所出,那优伶,是永安王外室,连王府的门都未能登入,她是外室之女——”



    外室的女儿,比庶女的身份要来得更加卑贱——头一种,至少,是过了明路的,虽无三书六礼,可到底是正经抬的,比那连门楣都无资格踏入的人身份自然高出不少。



    而季笙,正是外室之女。



    不过是因那外室生她之时难产死了,死在永安王最为宠爱她的时候,又恰好被永安王妃撞见,这才被抱回府中,勉强过了明路,方才有了一个庶女的身份。



    她摇了摇头:“殿下,臣不明白,她不过是王府里头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女罢了,为何却值得殿下如此看重?”



    她的目光,在容后身上细细扫过。



    从容后的衣裳到容后的服饰妆容,从那盏不知冷了多少遍的茶水到之前立了满堂的惊诧的宫人们身上一一地回想过去,越想,便越是心惊,那提点的话,便也跟着忍不住一道说来。



    “王府四姑娘,乃是外室之女,不过贱女罢了,皇后殿下如此礼遇一个区区庶女,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然而,皇后听着这些话,却觉得尤其刺耳。



    尤其,是当阿圆说“那不过是一个贱女”时,她心中的愤怒和不甘更是到了一个顶——下意识地,她已愤怒地开口:“她不是庶女!”



    她不是庶女,她本该是自己最疼爱的孩子,拥有这世上最高贵的血统和身份,而不是区区一个庶女,仍人揉搓——



    她低下头来,伸手,将阿圆的下巴抬起来,重重地,狠狠地瞪着她:“阿笙不是庶女。”



    阿圆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殿下……”她听得自己声音里充满了惶恐,“娘娘今日,是被臣身上的酒气熏罪了,说起胡话来了……”



    借口破绽百出,自然无人相信。



    容后摇了摇头。



    “我没有醉。”



    她淡淡地,将阿圆的下巴抬起又松开:“这许多年来,我没有一日比今天更加清醒。”



    自先夫故去,她被掳入北地皇庭,日复一日地在这个位置上行尸走肉地活着,当她被迫着生下北帝一个又一个的孩子时,往日的清醒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不过是她生无可恋地混着,数着日子等死罢了。



    或是老死,或是病亡——毕竟,皇帝说过,绝不容她自戕,她连选择都没有,便只能在这禁宫中苦熬着岁月。



    唯独那日,她鬼使神差地,想要去为季芸撑场面,在那黑漆漆的竹林里见到惶惶不安的庶女时,方才觉得这十数载的岁月原来不过是一场大梦。



    有心与无心,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派出去许多探查真相的人,收集回来的那么多蛛丝马迹和线索,每一条,都在指向当年的真相——也指向她和过往。



    今日方知,这许多年来的苦苦煎熬,原是为了今日——不,不单是今日,更是往后。



    阿圆仍战战兢兢地将她望着,于惧怕外,更多的,却是对她的担忧。



    那隐约带着提醒的眼神……



    容后突然清醒过来。



    迷惘一闪而过,很快,她的眼重新恢复清明,那句“她不是庶女”的反驳之言,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但心里,对北帝的恨更深几分——几要入骨。



    若不是他当年,先夫与她,她与小公主,也不至生离死别……



    “却不知,永安王与那庶女,究竟定了哪一家的小郎,规矩大成这般模样,我做了这数十载的皇后,却从未听闻谁家还有不许女眷出门的规矩。”



    南北两地,她都生活过许多年月——世家大族的女儿们,从来不必守那不叫出门的规矩。



    事实上,越是显赫的人家,于女儿家的约束上,反而更少——女孩子,快乐的时光原便没有多少,各府疼女儿的人家,自然都只盼着女孩子们能快快活活地。



    纵是不疼爱女儿的人户,也绝不会限制女儿的交际圈子——毕竟,但凡是要嫁出去的,或是要娶回来的,过些年头,都是一府主母,更是两个家庭,甚至两个家族互相联系和制约帮衬的纽带。



    与外头走动越是频繁,便越是说明嫁出的女儿能够独当一面,这样的人户,又怎会限制女儿出行?



    唯独那种蓬门荜户,落魄且无远见的家庭,既不显赫,也无长远的目光,方才会限制女眷的一举一动——



    永安王,竟为季笙定了这样一门亲事?



    容后对永安王的不满比以往更甚三分。



    阿圆见她盛怒,心中颤颤,不由有些心疼这位皇后——几乎是鬼使神差,嘴巴已先大脑行动一步:“臣虽地位低微,可跟在殿下身边多年,也稍学得些察言观色之道。”



    她先捧了皇后一把,感觉头上的目光不再如之前逼人,方才放下心来,细细回忆今日的所见所闻:“今日,永安王妃留臣用饭,不知有意或是无意,臣却觉得娘娘今日有些不同……”



    “何处?”



    她仔细思索:“臣也说不上来……今日娘娘似有些健谈,拉着臣说了许多话,不似往日,往日……”



    往日,永安王妃总高高在上,从不肯对下人假以颜色。



    今日却十分和颜悦色,叫人大感意外之余,更多几分惶惶不安。



    但她不过是下仆,虽做了女官,可也不过是最微末的阶品,然永安王妃却是皇后的亲妯娌,她自然不敢妄议。



    不过,纵然她不说,皇后也晓得她的意思,当下便笑了一声:“你是想说,王妃今日话多反常么?”



    阿圆面上便闪过一丝难得的尴尬。



    不过,如今这些话,却并非是她纠结的重点,她疑惑的是另一件事:“娘娘虽说得多,却只字未提四姑娘的婚事,臣在席上瞧得分明,娘娘对那位四姑娘多有维护,竟像是一刻也离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