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百一十六章
    唯独唇间一点嫣红,是上了口脂,便多几分精神。



    今日,她并未打算见他,这口脂,也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涂上去的——女为悦己者容,但他却清晰地发现,她所谓的“悦己者”,却不是自己。



    心中有淡淡不悦一闪而过。



    但夫妻二人,已许久未曾有过如此和睦的时光,陛下再是觉得不悦,也不欲在今夜这样好的时光中轻易浪费。



    他低了头,声音温柔,一如往昔:“阿容,你已许久不曾唤我作阿兄了……”



    容后这才回过神来。



    身上传来的温度昭示着她正被另一个人圈在怀里,他身上的龙涎香既陌生又熟悉——或是做皇帝的,多爱熏这种帝王香,故去的先夫是这样,如今的丈夫,依旧是这样。



    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秘密。



    很多年前,她第一次在晋地皇宫中闻到这个味道,淡淡苦香,却因那个人的光明磊落而显得潇洒和恣意。



    不似现在这个味道。



    他充满了算计,对她的,更对先夫的,她这桩婚事,非她所愿,可她如今立在这里,到底只能追忆前尘,除此之外,却什么也做不了了。



    他是多疑的人。



    在南地为质二十载,早造就了他不肯轻易将信任相托的性格,因性情使然,原简单的木香也多几分令人捉摸不定的阴沉。



    如今,他身上的,却不单是龙涎香。



    他从另一座寝殿来,龙涎香与另一个妇人的熏香混在一起,她在他怀里,闻到这样两种结合在一起的味道,只觉腹中一阵翻涌。



    险些呕吐出来。



    可她到底是生生地忍住了——毕竟,她一无所有,于他,却有所求。



    但,即便是这样,容后仍觉难以忍受,她便轻轻地挣了挣。



    夫妻多年,虽不同心,可到底日夜相守过许多日子,于许多事上,也是有几分默契在的。



    她一动,昭帝立刻便知道了她的意图,忙将圈了她的手松开——他对她,到底是回护多一些的。



    只是她心不在此罢了……



    “陛下,”容后轻声唤他:“过些日子,我想在宫中举办一个宴会……”



    语气有些软,是生平罕见的与他商量的模样——往日,她于宫廷宴会一途上,从不肯热心。



    纵是他多方央求,她也总不肯。



    不肯见那些臣工夫人,甚至不愿见他……



    实则那些于她看来百般无聊的宫廷宴会,才是联系朝臣和各府关系的纽带,可从来不肯——



    好在他足够强大,纵她不悦意做那些事,他也自有方法御下。



    若单只是这样冷淡地过一辈子,他得不到的,旁人也得不到,他自也不会觉得不平,可她入宫已逾十数载,今日,竟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宴请臣工。



    若不是昭帝已触到真相一角,还当真会被她糊弄过去。



    昭帝心中明镜似的——今日她这般作为,不过是为了另一个人……



    可纵然他一清二楚,但思及她从不肯对他假以颜色,他低下头来,到底心软。



    夫妻相处,每每总是他率先低头,今日,也不例外。



    他放柔了声音,无限宠溺的模样:“阿容,你想宴请什么人只管去请,我自不会拦你。”



    容后便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一提出要举办宴会时,他有短暂的沉默,她便有些不安地低下头去了——纵是她一贯深恨于他,可如今到底有所求,便有了软肋,心虚也比寻常多几分。



    生怕她的伪装被他轻易看穿。



    是以,她听得昭帝并不阻拦,顿觉心头略松,眼底也带了几分喜悦地抬起头来,撞进昭帝若有所思的眼中时,心重重一颤。



    他像是对自己的目的一清二楚……



    她生怕自己的意图被他察觉,忙又低了头,将情绪敛去,嘴里却有些干巴巴地解释:“阿芸出嫁已有些时日,我许久未见她了,竟有些想念……”



    她抬起头来,将昭帝望着:“不知那丫头嫁了人,会不会收敛些性子。”



    昭帝静静听着她这拙劣的借口,只勾了勾嘴角——若今日,她没有命阿圆出宫接人,永安王也没有急急地赶上来阻止那庶女入宫,他是会相信的。



    毕竟,她也是真真切切地疼过阿芸一场。



    待之如亲女……



    然,只有昭帝自己心中方才明白,她对阿芸所谓的疼爱,不过是痛失爱女后的移情罢了。



    从头到尾,她想要的,只有那个所谓“早夭”的女儿罢了。



    如今那庶女在她面前露了脸,她又哪里还顾得上旁人?她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庶女罢了……



    也罢。



    且叫他看看,她究竟能为那庶女做到什么地步。



    昭帝居高临下地将容后看着,看着她的小心翼翼和难得的窘迫,他牢牢地看了她许久,直看得容后不安起来,他方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不单是阿芸。”昭帝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我听闻,永安王妃近来十分疼爱一个庶女,她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多是那庶女在操持,在京中,那孩子也有了几分孝顺的名头,听闻前些日子国公府大宴,永安王也带那庶女去了,不知你可曾见过?”



    像是闲话家常。



    然,容后心思细腻,却在这些话中听出另一层深意来。



    她的手,不自觉地将衣袖抓紧了,指甲却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深深陷入肉里,刺痛且清醒。



    然,心头却不住地转开了:他这样说,莫非是知道了什么?



    但不论他究竟晓得了什么,她也绝不可在他面前露出丝毫的破绽来……



    容后打定了主意,便重抬起头来,“那宴席上,人实在太多了些,纵是有什么嫡女庶女的,我被众人团团围着,又哪里能得空闲去瞧区区一介庶女?”



    她总不能叫他晓得她已见了人,甚至要将对方接入宫来——容后关心则乱,浑然忘了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这座墙的尽头是手掌天下权的皇帝。



    这皇宫,这长安城,甚至整个赵国,无一不遍布他的眼线,她想要隐瞒些什么,实在难于上青天。



    但陷入惶恐中的荣后却不自知这解释究竟有多拙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