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百三十章
    她只周身的血液不住地往头顶上冲着,太阳穴处,被周身翻涌的血液冲得突突地跳着,仿佛身体深处有什么即将跳出来……



    容后强按着身体的不适,只竭力地克制着:“听闻如今永安王妃已将你记在名下,你便不再是庶女。阿笙,日后,再也无人敢以庶女之名欺你……”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少女,年岁尚幼着,她只是看着对方,却已在季笙身上找到一些过往。



    还有再也寻不回来的从前,那些被压在记忆深处的,永远也无法重现的曾经——



    心口处既酸且痛。



    无论如何,她总该竭力地去弥补,填充那些往昔的空白,于她的,也于另一个她的……



    她低下头来,声音里,已带了隐约的颤抖:“阿笙,如今你是永安王府嫡女,身份尊贵,这世上,再无任何人可欺你了——”



    然,这些话,于她而言,是对过去亏欠的弥补,于季笙言,却如一记重重的警钟一般,那么响彻心扉地,从耳边直达大脑,到心脏,传递到四肢百骸。



    身躯里头每一滴不住奔涌的血液都在诉说着她的恐慌——容后这番话,正是方才在宸庆殿外时,永安王妃与季芸郡主所说,既是点名季笙身份,也是郑重的宣告。



    但当时,她们身边,根本没有任何一个外人在场,那些贵女们忌惮着,俱都离她们远远的……



    这些本该只几人知的话,怎地却这么快便传到容后耳中?



    怪不得嫡母说,要她谨言慎行,小心行事,这皇宫里,处处都是眼线……



    季笙心中惶恐,不由深深俯下身去,“殿下这话,实在叫阿笙惶恐极了……”



    她战战兢兢地跪着,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唯心中血液翻涌,双颊滚烫,既羞且惭。



    然她提着一颗心等了许久,却并未等来容后的责罚,恰相反的,她目光所及的方寸之地处,突出现一双手来,那么修长白皙柔软的双手,仿佛带着无尽的疼惜和怜爱一般,将她的脸轻轻地从地上捧起。



    “你惶恐什么?”



    容后问她,声音温和,不似高高在上的皇后。



    反而如一个疼爱母亲的女儿,看着季笙的目光中,带了无尽疼爱。



    在某一个瞬间,季笙几乎要错误地以为,容后如今面前看着的,并不是自己,反而是在透过自己看着另一个人,那样柔和的目光,充满了疼惜和慈爱的,像是在看她的女儿一样……



    电光火石间,季笙突然想起一个传闻来。



    听闻容后并非当今元后,而是南朝皇帝的妻子,据说南朝皇帝与容后恩爱非常,二人还曾育有过女儿,如今想来,容后那女儿的年岁,是与自己差不多大的。



    只是后来,后来……



    前人之事,已不可考。



    她在只言片语里拼凑着前尘过往,但那些话,也不过只是寥寥数言的片面之词,做不得真。



    季笙不敢再细想下去,又不敢擅自开口,只垂首道:“殿下,阿笙只是区区一介庶女,承蒙母亲错爱,方才得了如今这样能够入宫得见殿下天颜的机会,可寻根究底,去了这层浮华的外壳,阿笙仍不过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庶女罢了,不敢在殿下面前放肆。”



    她抬起头来,目光在容后面上飞快一扫,又重新收回,只低眉顺眼地道:“那声婶母,阿笙是不敢高攀的,既辱没了殿下的身份,也……”



    也易招人红眼,怕是她只一唤,那些贵女们便要立时冲上前来扒了她这一身伪凤凰的皮。



    容后坐了下来。



    门外,有人恭声请示:“殿下,贵女们已齐至御花园,只等殿下亲临了。”



    季笙顿时如蒙大赦:“殿下,小女已出来许久,怕是母亲会担忧,殿下,小女告辞了……”



    她说着,也不给永安王拿稿费拒绝的权利,便急急地往外走去,连门外宫人惊诧的目光也顾不得。



    身后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地将自己紧紧地跟着,季笙心乱如麻,连不慎撞翻了宫人手上捧着的花?也不自知,便急匆匆地朝着先头永安王妃离去的方向去了。



    有人蹲在地上捡拾被撞掉的东西。



    然,东西已落入手中,她却仍不舍站起,唯一双眼抬得高高地,将季笙离去的背影紧紧地盯着,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既捡了东西,怎地还蹲在地上?”



    有人轻呵一声。



    那宫人顿时不敢再放肆,忙急急站起身来,低眉顺眼地:“大人,方才那贵女是什么人,怎地如此,如此……”



    到底谨守身份,纵然心中不悦,却也不敢冒犯。



    “她?”那大人便朝季笙的背影看了一眼,语气里,带了三分艳羡和酸溜溜地,“她可不是什么贵女。”



    但很快,她便是了。



    比今日御花园中所有的贵女加起来还要尊贵……



    她身子一扭,转身进了宸庆殿。



    大殿空旷,容后已由人簇拥着去了寝殿里,正在梳妆。



    两列宫人整整齐齐地站着,眉目间,俱都隐约带着三分笑意——皇后如今终于开始打起精神来管理六宫,于情于理,都是一桩足可放鞭炮庆祝的事。



    她收敛心神,整了整本就十分整齐的衣裳,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提步迈入,纵然容后头也不曾回一下,姿态仍十分恭敬,向前几步,便先拜倒:“殿下,您要的东西,臣已备好了……”



    梳头的手顿了顿。



    容后转过身来,不知是否错觉,那宫人见着容后面上隐约有光一闪而过。



    但片刻之后,容后站起身来,“你差事办得甚好。”



    那宫人听着这话,不由有些发怔。



    不单是她,在场服侍的所有宫人,都有些意外——皇后一贯对任何事都打不起精神来,更不要说夸赞一个宫人了……



    今日这般,倒是极为罕见……



    她们不由将目光落在那宫人身后跟着的宫婢身上。



    有人捧着漆盘,上头红绸盖了一样东西,算不得大,众人心中不由俱多几分好奇。



    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当得惯不理世事的皇后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