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郡主今天也想做咸鱼 >第二百六十章
    季笙大急,不由伸手去拉对方的袖子,可衣袖还未触到一片,她身体却猛地向前一倾,一头撞在硬邦邦的轿缘上,顿时起了一个小小的包。



    “四姑娘,皇宫已然到了,姑娘还不下轿么?”



    有人径直掀开帘子,见得季笙捂着额头上一个小小的包低声呼痛,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意外:“姑娘的心倒是甚大,这样天寒地冻,也能睡得着觉。倒是好生悠闲。”



    季笙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尴尬。



    在本就对自己怀揣了敌意的人面前,纵然解释,也不过是徒劳罢了。



    她便老实下了轿。



    宫中规矩森严,永安王府的软轿入不得,便仍须在内宫与外庭的连接处换乘油壁车。



    已是第二次入宫了。



    上一回,她满心惴惴,于前路十分迷茫,唯这一次,未来却一眼都能看得到头。



    可这一次,她剩下的,却只有满心的惶恐不安了。



    引轿人与上次那位姑姑也不同。上一回,那姑姑满脸带笑,不住与季笙解释,眉眼俱是平和,可今日,这位姑姑穿了一身黑衣,板着面孔,看季笙的眉眼里都写满了不耐烦。



    季笙不敢轻举妄动,只下意识地抓紧了车窗,目光却将车帘盯得死紧。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今日皇宫中十分压抑——又或者,是因容后之故。



    不知走了多久,油壁车悄然停在一座宫殿门口。



    然,却一直无人唤季笙下车。



    季笙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响动,不由有些不安,伸手想去掀帘子,可又不敢,便只十分紧张地将那帘子望着。



    时间一寸一寸地流逝着。



    周围无声,安静得可怕。



    她觉得自己定然是被人遗忘了。



    季笙咬了咬牙,偷偷掀开车帘一角往外张望,然而这一瞧,却是一愣。



    周遭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眼前,是一座残破的宫苑,荒草丛生着,大门关得紧紧的,唯呼啸的北风一直呜呜地刮着,将宫殿门口两只铃铛吹得叮当作响。



    这样的景象,实在是有些诡异。



    不由自主地,季笙下了马车,心里头,一个声音在不住地同她叫嚣着,驱使着她向那座宫苑行去,她便也果真听话,缓缓地,一步一步地往那宫苑移动着,心里头,噗通噗通地跳着,耳边也如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分明是她血脉随心脏一道疾跳时发出的巨响。



    地上积了雪,路并不好走,她紧张到连脚趾都紧紧地抠在鞋上,唯一双眼却始终圆睁着,将那扇门死死地盯着。



    那里头,仿佛有着某种十分神秘的力量,正在驱使着她靠近。



    手,不知何时已覆在朱漆斑驳的大门上。



    季笙咬紧了牙关,眼一闭,心一横,手却狠狠地用了一把力,虚掩的门登时便发出一声吱呀的响声——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突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抓得牢牢地,带着千钧之力,猛力向后一扯,季笙毫无防备,顿时向后跌了一步,重心不稳之下,险些一头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



    拉她的人面上有些凝重,眼神里盛满的都是对季笙此番行为的不认同:“你不在王府里头好生待着,乱跑什么?”



    他面色冷峻,十分冷淡的模样,然声音里的微颤方才将他紧张的心情泄露一二。



    季笙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



    面前这个人,是她所熟悉的,甚至十分痛恨——是害得那个小人儿丢了性命的,曾经囚禁过她的,石国公府的小公爷,石钧,更是那个孩子在情窦初开时遇到的第一个男人,小小的少女天真无知,好不容易见到有人愿意对她好,便一头扎了进去,却从来不晓得这世上多得是飞蛾扑火的结局。



    “是陛下召我来的,与你有什么相干?”她冷哼一声,“倒是小公爷,不在家中娇妻美妾地坐享齐人之福,又入宫来做什么?”



    闻言,石钧面上却闪过一丝诧异。



    ——像是季笙这番话十分超出他认知似地。他瞪大了眼,吃惊地将季笙看着:“阿笙,你是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



    从前她多怯懦,见了人,连声音都不敢大一些,总是怯生生地,像是路边的一朵小野花,任凭谁上前去,都能立时将她攀折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每每一见她,心中便悄然起了怜惜,想要将她纳入掌中,悉心呵护——



    但,那种呵护,是如主人待宠物一般,将之当成自己的掌中物,他只是想要将她纳在身边——就像身边其他的妇人一样,满心所思,都不过是如何取悦自己。



    可如今,她一夜长大,眉梢眼角挂着的都不再是自己。



    他惊诧之余,更起了深深的怀疑——怀疑她并不是从前的季笙,而是一头披了季笙的人皮的饿狼或是其他,与往常的她大相径庭。



    可是,他细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她的容貌,身量,却与从前别无二致,甚至连她耳后的那一粒小小的朱砂痣,都仍那么鲜活地存在着。



    石钧皱起了眉:“阿笙,你变了。”



    不再像从前那样……



    闻言,季笙却笑了。



    “不是我变了。”她道,眼中,却有对现实无奈的清醒认知,“是你我都已经成长,再不似从前,是我们一齐变了——”



    他从前待她的好,仍历历在目,小小少女满心欢喜地将他如救赎者一般地望着,也仍如昨日之事一般。



    可他带给她的伤害也是真的。



    从二人分手之事他一口一个的“贱女”、“不堪匹配”是真的,到他的新婚之夜将自己锁在那幢小院里,险些身败名裂,也是真的。



    有人为他失了活下去的心念,丢了性命是真的,竹林里的仓惶奔逃也是真的。



    从前鲜明,仍历历在目。



    她不能忘,更不敢忘,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再一次靠近这个危险人物?



    季笙竭力地压制着自己想要逃走的冲动,手藏在袖中紧握成拳,不住颤抖。



    “你拦我做什么?”



    他却看了她身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