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卷起自己的袖子，露出小臂处狰狞可怖的刀疤。
“这个是……”
言晚想，难怪她要常年穿着长袖或者披肩。
“这个是小衡刚刚被救出来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待了很久，不让别人靠近他。”刘夫人在回忆那段往事的时候，眼神垂下来，有些黯然，“那个时候家里的佣人也受不了他的怪脾气，只要打开门，就会被他哭叫着砸东西。”
有个年轻的女佣，被一锭墨锭砸中了额头，鲜血汩汩，哭号着要去报警。
刘夫人给她一大笔封口费。
被折磨得浑浑噩噩的人，不止佣人一个。
小衡开始动辄尖叫，重度焦虑发作的时候，躲在毛毯下面不理人。
连刘夫人试图靠近他，换来的也是警惕的眼神。
听到这些形容，言晚不由得有些揪心，开始想象当时的情形。
后来刘夫人强行抱他去医院，小衡拿起自己藏好的刀，干脆利落地在她手臂上划了一刀。
那天血流了很多，刘夫人没来得及反应，反而是小衡被吓哭，她还要用心思去哄他别害怕。
“你也是当母亲的人，应该可以理解这种心情。”刘夫人说。
言晚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自己腹中的孩子。
她只要稍加想象，把这个情形代入到自己和陆嘉佑身上，就会觉得很痛苦，刘夫人这些年又是怎么一个人熬下来的？
“那个时候江笙经常会从香港过来陪我，我们空闲的时候会一起聊聊天。”刘夫人说，“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艾伦这个人。”
言晚没料到会是这个发展，她问：“江笙会跟你讲他的事情吗？”
“嗯。”刘夫人笑了笑，说，“讲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这个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笙说过，艾伦曾经违背家族意愿去当模特，在发现自己的爱好之后，又毅然决然在事业巅峰期退出T台，回归平淡的大学生活，开始全力以赴奔着建筑师的方向努力，最终学有所成。
刘夫人甚至因为好奇，在社交网络上关注过他的账号。
竟然是双向暗恋，言晚忽然开始替艾伦开心，如果他知道刘夫人早就在关注自己，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傻掉。
但是刘夫人接下来所说的话，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刘夫人说：“我很欣赏他，但是像艾伦这样自由自在的人，不应该和我在一起。”
她说自己是个被生活绑住的人。
这次言晚没有顺着她的话，她打断了刘夫人的自我怀疑，说：“您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性之一，真的。其实在艾伦跟我说那些的时候，我想的也是赶快打消他的想法，和您想的正好相反，我是觉得，您的选择标准一定会很高，怎么可能会轻易接受别人。”
她说：“我作为朋友，当然希望艾伦的感情生活更轻松一点，我那个时候甚至在想，爱而不得肯定是要吃苦头的，万一他被打击到一蹶不振，再也不来华国了，那建恒之后的合作要找谁呢……”
言晚说的话让刘夫人笑出来。
但言晚的表情很认真，她说：“反正我就是这么想的，艾伦跟您比起来，肯定是高攀了，就像我和阿深一样，也是我在高攀……”
言晚忽而狡黠一笑：“刚才那句话是我的陷阱，您看，您也觉得这个想法不恰当，那为什么还要这样想呢？”
突然被她摆了一道，刘夫人一时语塞，也没有在会议室里的巧言妙语了。
言晚看着她手腕上面的疤痕，说：“您一直不去抹掉这条疤，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再重蹈覆辙吗？”
被她说中心事的刘夫人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去尝试自己想要的生活吧。”言晚说，“现在去追求，还为时不晚。”
她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有些发酸，尤其是刚刚听到刘夫人说，自己是被生活绑住的人。
言晚再次把戒指盒子推过去：“要不要打开这个看看？很漂亮的。”
这次刘夫人用两只手接过盒子，用很珍惜的动作，小心翼翼地打开。
戒盒里面，一枚华贵精致的扳指躺在上面，绿宝石荧荧发亮，仿佛还带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她注视着那枚扳指，迟疑着，问：“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他说，下周想约您吃顿晚饭，如果您没空的话，他还可以等下下周，下下下周，都可以。”言晚笑了笑。
刘夫人难得脸上微红，生动的表情让这张脸更添几分生气，不再美得那么有距离感。
言晚恳请道：“答应我，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她没有说得很具体，但是刘夫人和她产生了一些默契，知道她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窗外的花枝在轻轻摇曳，刘夫人说：“这个扳指我收下了，帮我转告他，下次要约人，记得亲自来见我。”
言晚笑道：“可能他也觉得害怕吧。”
“谢谢你啊，言晚。”刘夫人说，“认识你是很幸运的事。”
“不是幸运。”言晚托着自己的下巴，笑着道，“是因为您足够好，所以才会遇到很多很多，愿意对您好的人，我也是，艾伦也是，江笙也是，这些都要感谢那个坚持的自己呀。”
刘夫人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笑了笑，说：“走吧，我们去外面走走，带你参观一下我家，来了这两次还没怎么带你逛过。”
“好啊好啊。”言晚说着，就要从椅子上跳下来。
“哎，身上不方便，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刘夫人拦住她的动作，略带谴责，语气像是家里的长姐。
言晚好像突然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来自姐姐的关怀，很亲近，有被包容的感觉。
她想，难怪江笙会愿意拼死维护她。
有谁会拒绝这样的人？
言晚忽然说：“我好羡慕艾伦的福气。”
刘夫人的脸色又是一红。
这时候，管家突然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在刘夫人耳边私语几句。
刘夫人的表情平淡下来，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伤痛。
她说：“好的，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