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
颜语拿起的那一片纸上，“99.9%”的字样很清晰，即便他老花眼都能看清楚。
夜汐染抱着胳膊，冷眼看着老两口几乎快要消失殆尽的理智，心中寂静无声。
没有内疚，没有爽快，连心跳都仿佛刻意放低了声音，生怕打扰到这弥漫在空气里的绝望。
这是她让柯封阳帮忙做的第二份亲子鉴定报告的复印件。
并没有用多复杂的计谋，却瞒过了对他们满心恨意的展斐和医疗行业只手遮天的周南声。
所以说……人啊，无论什么时候，千万别轻敌……
夜汐染并不急，也不说话，笔直的站在那等着颜语抖着手拼凑出结果。
“……她是谁？人在哪里？”颜语蹲在地上，低声问道。
这份报告上没有对方的名字，显然被夜汐染有意隐去了。
夜汐染失笑：“周夫人是真大气！这么着急询问我对方的情况，是做好当后妈的准备了吗？”
她说话时没有看颜语，眉目含笑的盯着周南声。
时至今日，她也知道怎么才能让敌人最疼了。
对付周南声这种人，直接伤他，哪怕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都不会觉得疼痛难忍……
唯有让他此生挚爱的心口鲜血淋漓，他才会体验痛到窒息的感觉。
每个人都有弱点，这话说的真对！
周南声已经被震惊和愤怒的情绪撕扯的快要失去理智了……
他满脸恶毒的看着夜汐染，恨不能将她像这份亲子鉴定报告一样撕成碎片！
“这孩子比锦恒只大几个月，颜阿姨可以算算日子，确认周老先生当年是婚内出轨还是婚前的情债。”夜汐染迎着周南声的恨意，在这把火上添上一大把柴。
“你！”周南声的双眸染满红色：“你们，把她给我赶走！”
公共场所，为了周家的名声，不能让保镖动手打人，只能暂时把她赶走……
而且……这个女儿是否真的存在，他也不确定……
当年跟颜语新婚不久，她心里一直想着慕中杰，这让他每天心烦意乱，又只能粉饰太平。
那段时间他以应酬为名，总出去喝酒。
有次他醉酒，的天一早在酒店醒来，床上的确看到落红，却没有女人找上门，这事儿他就没太在意。
他当时年纪不大，想法也简单，觉得专门提供这种服务的女人自然会做好措施……
回头想想，如果真有个孩子，肯定是那时候有的！
夜汐染看着周南声愤怒羞赧到越来越红的双眸，没等保镖出手，自己走了。
目的达到了，她本来也要走的。
她可不像以前那么傻了，才不会一次性把话都说完。
就是要吊着、欠着，才能一直恶心周南声，让他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也只有经历了绝望的痛苦煎熬，他才会把真话全说出来。
夜汐染回到家，划开手机便看到周南声突发急病入院的消息。
心脏不好的老人，被她气过以后状态已经不太好了，她走之后很可能又跟颜语大吵，不住院才怪了。
以前遇到这种事，她会觉得内疚……
而现在，她的心变小了……
除了那几个重要的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连个影子都放不下。
就这样，像个恶魔一样，走完人生最后的一段路……
很棒！
不远处的路上，慕言沉的车子缓缓停下，看着秋千上的女人，用力捏紧方向盘。
即便没有记忆，他也能感受到她满身笼罩着的悲伤。
他想要过去抱紧她，替她分担压力和痛苦……
骨节分明的双手因为用力，露出狰狞的青筋。
他用力隐忍着心口翻涌的情绪，艰难地压下喉间所有苦涩，猛踩油门离开了。
车子开动的瞬间，夜汐染豁然睁开眼，看着空荡荡的路口……
目光渐渐汇聚成两抹凌厉的尖刀。
……
杜老师在中心医院住院，周南声在钧鼎集团的医院住院……
对于周南钧来说，他哪个都不想理，却又不得不理。
两个又爱又恨的人……
颜语没吭气，坐在病房外的会客厅，双眸通红，捏着手上破碎的纸张。
周南钧和周锦恒已经从保镖的口中得知事情的原委，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个是答应过夜汐染不插手，一个是不知道怎么插手……
这件事的确是周家的错，害了最无辜的夜家，周家任何人都没有立场干预，只能做哑巴。
“小钧，她是谁？”颜语豁然抬头，声音低哑着问道。
周南钧知道她问的是谁，可这次他是真不知道：“染染怕我透露消息，这次做事根本没用我帮忙。”
“她也没用我。”周锦恒严肃的跟着说道。
颜语重新垂下双眸，拿起手机拨通了夜汐染的电话。
长长的等待之后，并没有人接起来。
跟快，她的手机进来一条消息，发件人是夜汐染。
【很可惜，周夫人的机会用完了。您既然觉得装睡很安心，就继续睡着吧。】
颜语看完消息，又拨通了夜汐染的电话……
这次她拨都拨不过去了，她被拉黑了！
看着手机上那串电话号码，颜语倏然意识到她刚刚对周南声近乎于不讲道理的维护，彻底失去了知道真相的机会。
这一局，夜汐染放弃她了。
周南钧没说话，面色凝重的看着颜语的脸色变化。
他现在更担心身边再多个病人……
“不然我去帮您问问？”周锦恒坐到颜语身边：“老头子当年做的事恶心透了，你也是傻，竟然愿意原谅他！”
虽说是亲生的，周锦恒做人是有底线的……
亲爹大半辈子做的事，每一件都不光彩，甚至涉及到人命官司，严重挑战了他做人的底线，他实在看不过眼……
装瞎是做儿子唯一能给他的报答，但是他没有真瞎，看着老妈这样他也会难受。
被儿子揶揄了，颜语沉沉的叹气。
她也不仅仅是因为爱情……
一把年纪，面对自己的错误，同样需要比年轻时多几倍的勇气。
她怂……她认……
“小恒，别这么说话，他是你爸爸。”周南钧低声提醒。
经历诛心的事情多了，他也没有以前那么大脾气和心气了。
“我到现在没有积极找证据，送他进监狱，就是因为他是我爸爸！”周锦恒狠狠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