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龙城诀 >第282、懿泽撕心踏风雪,胡嫱逢源造假案
    懿泽独坐窗前,望着玥鸢离开时走过的路,想着玥鸢说的那些话。她知道,玥鸢一向是不会乱说话的,自来做事也很有分寸,若不是被逼到极致,也断不会上演今天这一幕。所以,永琪可能真的已经病的很重,而且不惜命,对于一个重病且不惜命的人来说,死亡不会太遥远。

    想到这儿,懿泽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对着镜子,问镜子中的自己,是在担心失去永琪,还是在担心失去永琪后将无法完成的使命。

    天色渐渐又暗了下来,懿泽无聊的坐着,脑海中还想着许多其他的旧日往事。在木兰围场,绵亿险些被马撞到,却被永琪救下的那一幕,还有她的幻想中绵脩被马踢到的场景,是那般惊人的相似。

    “在抱紧绵亿的那一刻,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绵脩,如果不是周围的人太多,我真的好想大哭一场。我想告诉你,为绵脩离去而肝肠寸断的,不是只有你。初为人父的喜悦,是后来的孩子都不能取代的。我对绵脩,也有无数的期待,我好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救他,如果绵脩还在,我们之间一定不会变成今天这般。”

    懿泽一直记得永琪的那番话,是的,如果绵脩尚在,他们之间绝对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绵脩的死让她对他失望透顶,几乎绝望,他们共同的孩子因他迎娶婚外情人而离世,理所当然的带走了他们之间最炽热的深情。

    冬月的夜已经十分寒冷,窗外吹进的风竟有几分刺骨。懿泽习惯于独处,无事时都不会留任何人在房中,此刻,只能自己站起来去关窗。

    她走到窗前,伸手去关窗时,却有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了懿泽的手臂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飘雪的季节。她想起了那年碧彤痛失幼子,罚她在雪中跪行的那一日,永琪一直在她身后跟着,为此还冻出了病。

    那时的永琪对她说过“我讨厌你坚强的样子!那个样子真的很丑!”

    当年听到永琪说这句话的时候,懿泽心里不知道有多感动,感动到甚至连永琪在外面的私情都可以原谅。

    风雪中,懿泽隐身走出了芜蔓居,穿过王府的羊肠小道,来到紫薇寒舍,走到了滕琴书屋的门外。然后,她听到了永琪与胡嫱说话的声音。

    永琪躺着,眼底似乎还带一丝笑意,道:“好不容易额娘醒了,我在热河时就一直惦记着去看她,却不想自己这次是被抬着回京的,如今走不了路,想要看她,也去不到了。”

    胡嫱坐在旁边,微笑着说:“见不到就先不见了吧,其实你们并不熟悉,见了也没什么话好说。”

    永琪望着胡嫱,道:“虽不熟悉,她却是我的亲娘。况且,我还从没带你去见过她呢。”

    胡嫱道:“你应该更想带懿泽去见她吧?”

    懿泽注意到,永琪的脸上忽然没有了笑意,淡淡的答了一句:“不想。”

    懿泽心里明白,这是因为在热河那日,永琪向自己提出去看望愉妃的请求时,自己曾把胡云川说成自己心爱的男人,料想永琪听了这样的话,再也不会想着带自己去见愉妃了。

    胡嫱也收敛了笑容,又问:“你既然不想见她,为何又非要留在这里呢?”

    永琪不做声。

    “我是有些想不明白你,离开她,你不肯,接近她,你又不愿意。就这么一个府里,两个院子,不远不近的耗着,你为着什么呢?你明知道,你的病,是喜暖怕寒,若听我的,在入冬之前离开京城,你的病或许都已经好了……”

    不待胡嫱说完,永琪便打住了:“我已经听你的话,好好养病了,别的事情都不要提了,也不要问我为什么。”

    永琪一脸严肃像,说完便翻身朝里睡了。

    胡嫱生怕惹永琪生气,不敢再说话,默默的坐着。

    懿泽透过门缝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做何种感想,她相信了玥鸢说的“王爷对胡格格是感动、是感激、是亏欠、甚至是报恩……总之都不是爱”。但她想,胡嫱应该是真的爱永琪,而且用尽了自己的全力去爱。她不明白,即便永琪不爱胡嫱,但接受了“被爱”难道不算三心两意?为感恩和一个人在一起,就不算背叛吗?为什么玥鸢、琅玦、皇后等人都把自己认作不知好歹的那一个?

    正在胡思乱想着,懿泽忽然看到胡嫱站了起来。胡嫱站起后,伸头看了看永琪朝里的脸,又叫了声“王爷”。

    永琪没有应声,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想说话。

    胡嫱走到香炉旁,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的香料,倒入香炉,又拨弄两下,盖上盖子,然后往外走去。

    懿泽心中有些奇怪,香炉的旁边就放着现成的香料,胡嫱却还自带香料,不知两种香料有何不同。

    胡嫱走出门外,交待了卓贵几句话,离开了紫薇寒舍。

    懿泽仍然隐身着,轻轻走近永琪,仔细看看,她觉得永琪应该是已经睡着了。大约是因为永琪每日服用的药有催眠作用,使他每天入睡都比较快,而且睡得很熟。

    懿泽记着玥鸢说过的“后来腿上就开始肿起来了,一天比一天肿的厉害,现在整个大腿都是肿的,你看一眼就会知道病的不轻”,因此她必须来确认一下,事实是否如此。她轻轻掀开一点被角,看到永琪的大腿,大吃一惊,红肿的程度超乎她的想象,因为肿起的腿的比原来粗太多,连裤子都不能穿,只好这样盖着。

    放下被角,懿泽又仔细看了看永琪的脸,憔悴而苍白,整日躺着不下床的他免不得邋遢,胡须不知有几天没有理,苍老之感很明显。

    “我,爱新觉罗·永琪,一生一世心里只有索绰罗·懿泽一人,也只娶一人,永不相负。”

    那是新婚之夜永琪对懿泽说的话,是他们默认的誓言,当时的他们只有十六岁,都很青涩,彼此间真诚的相爱着,感情是那么纯粹,不掺和任何别的因素。那些时光,是如此让人怀念。

    懿泽不自觉把手伸向永琪的脸,如今沧桑的夫君,与往昔懵懂的恋人,究竟是哪里变了?

    在她的指尖即将靠拢他的胡须的时候,她又想起了胡云川,想起了胡云川身中数箭,倒下的那一幕。

    “懿泽……忘了我……忘记和我相关的每一件事……善待自己……余生,你……你一定要善待自己……别人可以辜负你……但你不能辜负自己……”

    她想起了胡云川临终时那副凄惨的模样,瘦极了的脸、皲裂的手指、磨穿的脚底、手心手背都是血、浑身上下都是泥土,还有背上插满了箭。

    胡云川死后的每一天,懿泽都是在愧疚和自责中度过的,她时刻谨记害死救命恩人的仇人,每分每秒都不能忘记。如果她还能萌生对永琪的爱意,如果她还能和永琪做正常的夫妻,她一定不能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