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泽来到了荣王府所在的那条街,街上还像原来一样热闹,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她一直走到荣王府的大门前,蹲坐在了门对面。
荣王府门前站着两个侍卫,看到懿泽,一个指着说:“这个花子!什么好地儿不拣,竟敢蹲在这儿?”
另一个说:“算了,别管她了!王爷生前常交待,对老百姓要包容点!她也碍不着谁,你权当看不见就完了!”
懿泽听到,又是咧嘴憨憨一笑,两个侍卫也都吓了一跳。
少时,卓贵牵着一匹马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金钿,金钿看着卓贵上了马出发。侍卫们都忙问候道:“卓总管慢走!”
金钿朝卓贵喊:“你可要快一点!早点回来!”
“知道了!”卓贵纵马前行,随口答应着。
懿泽默默的想着:没有了荣王的荣王府,原来还是荣王府。
金钿准备进门时,也注意到对面蹲坐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心中有些诧异,细看还觉得有点眼熟。她于是走了过来,走到懿泽面前,对着懿泽的脸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
懿泽也看着金钿,她觉得金钿端详自己的样子实在有趣,不觉又咧嘴一笑。
“小姐……”金钿瞪大了眼睛,不太确信的问:“是你吗?”
懿泽笑道:“这个世界上还能认识我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真的是你?你怎么敢在这儿?”金钿左右看看,确认没有巡逻的官兵,才又抓住懿泽的胳膊,拉到了一旁偏僻的小巷子里,又问:“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你这一失踪就是一年多,所有人都在找你呢!”
“你应该说,所有人都在抓我。”懿泽冷冷的笑着。
金钿摇了摇头,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官兵,是我们自己的人……老爷在偷偷的找你,我和卓贵也在偷偷找你。这几天,额驸大人也忙着找你,他都要找疯了,跑来跟我打听了好几回呢!再三拜托我说,要是见着你,一定得带你去公主府!”
懿泽问:“哪个额驸?”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和嘉公主的额驸了!”金钿无奈的叹着气,道:“听他们的口气,和嘉公主可能是快不行了,她很想见你,所以额驸才满世界找你。”
懿泽有点发怔,她不似乎太明白。
金钿又说:“你俩从前情分那么好,既然你回来了,就去见见她吧!这次不见可能就见不到了!”
懿泽没有反驳,还只是站着。
金钿怕被人盯上,去雇了一顶小轿,她同懿泽一起坐在轿子里,轿子一路抬到了和嘉公主府的后门。
路上,金钿向懿泽讲了许多事,都是她们相别这一年多以来,京城发生的大事。
据金钿描述,在永琪过世四个月后,冷宫那位削发为尼的皇后玊玉也与世长辞。当时十一阿哥永瑆和十二阿哥永璂都已经被指了婚,永璂在木兰围场听说亲娘死去,跪求奔丧,乾隆准许。身为国母的玊玉丧仪十分简单,乾隆吩咐的是不宜参照孝贤皇后之例,故从皇贵妃之例,但实际上连嫔位的待遇都不如。皇子中,也只有永璂一人为玊玉戴孝。
在京城歌舞升平、明争暗斗的这几年里,大清与缅甸的战事一直都在持续之中,打打停停,但一直都没有真正结束。乾隆之前收到的消息都是屡获大捷,直到今年过年的时候,福灵安突然千里迢迢的来京,要求面圣。在朝堂上,福灵安告诉乾隆,所有的捷报都是假的,实际上云南的绿营兵力量薄弱,主帅杨应琚又是文人出身,并不太懂军事,清军几乎屡战屡败,死伤惨重。乾隆闻讯大怒,下令将杨应琚等几个将领捉拿到京城并赐死,改派军机大臣中的外戚明瑞为云贵总督,总览战事。
福灵安还向乾隆言说缅军人数其实少于清兵,之所以能以少胜多,主要在于作战时用的燧发枪、火炮等火器,极具战斗力。缅甸本身并没有火器,缅军所有的火器都是向别国买来的,因此恳请乾隆让人也购买西洋火器,好在与缅军作战时也有些优势。
这个建议却被乾隆一口否决,乾隆认为骑射乃满洲根本,只有那些弱国小国因兵不善战才会依靠武器。且明瑞也一向轻视绿营兵,也看不起缅甸,反而指责福灵安所言乃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福灵安无奈,只好跟随明瑞继续回云南作战。
在福灵安滞留京城期间,琅玦曾几次去到富察家,希望一见,福灵安却总是躲着不见。后来,琅玦偶然听到傅恒与福隆安聊起福灵安在朝堂面圣之事,说福灵安此次进京告御状,虽然是揭露事实,但却导致云南多个将领被处死,势必得罪了许多人,再返回云南,傅恒坦言十分担忧福灵安的安危。可圣命难为,担忧也没有任何作用。
战场本来就是一个随时会让人毙命的地方,听说了这样的消息,琅玦更想在福灵安离京前见上一面,就怕一别再也见不到。可是,福灵安一点儿也不给她见面的机会。
直到福灵安领兵出城的那一日,琅玦早早的打听着行踪,先福灵安一步来到城楼上,等待多时,终于看到了身着战袍、骑着马的福灵安。长久压抑的思念让琅玦不能自控,就在城楼上向福灵安大喊:“福灵安!你要活着!记得一定要好好活着!”
福灵安听到,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城楼上挥动手帕、放声大喊的琅玦,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机会说话。他就这样离开了,琅玦在城楼上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到一点影子也看不见,还是舍不得离开那个地方,她的眼泪,从天亮哭到天黑,又从天黑哭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