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秉文听完他一番貌似理所当然的慷慨陈词，实在没忍住撇嘴翻了个白眼。
段卓灏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有什么问题，还在一个劲儿的洗脑：“秉文弟弟，我这话说的虽然不好听，但这就是事实，我爸绝对不会选一个没法娶妻生孩子的同性恋接管公司，如果你愿意帮我，我可以承诺在我接手公司之后给段卓珩安排一个副总的闲职，怎么样？”
还好意思问怎么样？
陆秉文心说你当别人是傻子呢，段卓珩现在老板当得好好的，我疯了我会帮你吧？
轻笑一下：“副总？段先生笼络人也这么不舍得下本钱，画饼都画得让人提不起胃口，这可不是谈判的好方式。”
段卓灏没想到陆秉文胃口这么大，副总都不满意，但转念一想，他之前毕竟是环宇的继承人，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略微施点小恩小惠就能打发了的人。
这样也好，最起码他现在是嫌好处少，没直接拒绝就说明他也动心了。
段卓灏第一次如此庆幸段卓珩找的对象是对段玉明了解的圈内人，要是什么对段玉明没多大了解的小明星小网红，可能抱住一根大腿就说什么也不肯放了，自己分析再多也是白搭。
“既然你说话这么痛快，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你能让段卓珩把董事长的位置还给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们，启润百分之四的股份和去年刚收购的那家服装公司，我可以无条件送给段卓珩，有了这些，光靠分红就足够你们享受八辈子了。”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陆秉文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阵子。
就在段卓灏以为自己软硬兼施的劝说起作用了，正准备高兴的时候，突然冒出一句转折——
“但是……卓珩现在才是段家的当家人，段玉明现在都出气多进气少了，就算知道了我们在一起的消息又能怎样呢？”
“你！”
段卓灏被他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面前的咖啡都溅了出来，深呼吸两口就准备破口大骂，然而没等他张嘴，陆秉文的手机突然响了。
摸出来看了眼来电提示，陆秉文看都没看段卓灏直接起身。
段卓灏从小被所有人捧着哪受得了这种轻视，咬牙切齿地准备伸手去抓陆秉文的胳膊，然而还是没等到他动作，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陆秉文从咖啡厅出来，坐在车里挂断段卓珩的电话，心想自己难道是死过一次后有了点言灵的能力？
要不怎么自己这边前脚刚说过段玉明进气少出气多，那边医院里就给他下了病危通知呢？
陆秉文比段卓灏先接到电话，但段玉明毕竟是段卓灏的父亲，就算感情没普通人家那么深，在真正生死关头他还是很激动的，一路上车开得非常快，到医院的时候比早出发的陆秉文还快了几分钟。
“你为什么跟过来？”
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段卓灏看见陆秉文肉眼可见地烦躁。
陆秉文看在他父亲重病的份上，懒得跟他争口舌之快，拿出蓝牙耳机一戴，权当没听见。
两人一起上楼，一出电梯，就看见了早就等在外面的段卓珩。
对他们俩居然一起上来这事儿他好像并不意外，面无表情地跟段卓灏点头示意了一下，就过来牵住陆秉文的手。
“怎么样了现在？”
“应该就这几个小时了。”
段卓珩回答得非常冷静，仿佛病床上躺着的是个与他全然无关的陌生人。
“嗯，”陆秉文点点头，看到段卓灏抢在前面进了病房，抬头看看他，“我在外面等你？”
段卓珩摇摇头，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你陪我一起进去。”
陆秉文笑了笑，大概猜到了他想干什么，轻轻点头：“好。”
段玉明住的虽然是全医院最好的VIP病房，但当陆秉文跟着段卓珩进去的时候，仍旧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尽管段玉明的花心滥情在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但平时的正式场合总得顾忌影响，所以即使是陆秉文也只对段家公开承认的几个私生子、私生女有印象。
此时看着几乎挤满了大半个房间长相多少相似的男女，陆秉文只能说是大为震撼。
毕竟是当下的话事人，段卓珩一进门所有人瞬间安静，纷纷点头问好，就连最小的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小萝卜头也跟着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眼色。
整个房间里，对段卓珩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的也就只有病床边坐着的吴婷和段珞两人，以及刚进来没多久的段卓灏了。
毕竟都是私生子，大部分还是连对外承认都没有承认过的私生子，面对吴婷这个原配，只能再三忍让，收了嘲讽也只能当没听见，接着站直垂首当木桩子。
吴婷发完脾气，白了一眼段卓珩，转身推推坐在自己身边的女儿，示意她给身后的哥哥让座。
陆秉文撇撇嘴，跟不情不愿站起来的段珞交换了个眼神，两人都对段家这种时刻等级分明的仿佛活在大清的行为见怪不怪。
等段卓灏坐下后，吴婷才又把目光投到他们这边，盯着段卓珩身后的陆秉文皱眉质问：“你把他带过来干什么？”
陆秉文瞥了眼一进门就注意到的吴婷手边的档案袋，笑着反问：“吴阿姨真的不知道？”
吴婷视线滑到两人中间握着的双手，满带嫌弃地眯了眯眼：“不知廉耻。”
段卓珩闻言笑笑也不恼，牵着陆秉文走到吴婷几人对面的床边，看了眼床上睁着双眼眸中却满是浑浊的父亲，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俯身到他耳边：“爸，我谈恋爱了。”
段玉明现在虽然说话困难，可精神还算清楚，听他这么说本来浑浊不堪的双眼突然亮了亮，床头的监测仪上心率也猛地开始升高。
陆秉文想他一定以为段卓珩带回来的是女生，或许还觉得段卓珩是出于孝道才在他大限将至的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给他个交代。
然而早在段卓珩非要让他一起进来的时候，陆秉文就猜到他要借自己给段玉明来最后一击了。
果然，没等段玉明的心率稳定下来，段卓珩身子又低了低，轻声道：“对象您也认识，是陆秉文。”
“爸！”
“玉明！”
“父亲！”
段卓珩话音刚落，段玉明就气得睁大了眼睛，满脸通红，不管不顾地开始扭动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的身体，把房间里的人吓了一跳。
一时间，整间病房里全是急切地喊爸和父亲的声音。
不过其他人就算着急也不敢对段卓珩说什么，只有段卓灏红着脸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段卓珩，你这个混蛋，你跟爸说了什么！？”
“说点父子间的知心话而已，这也要经过大哥同意吗？”段卓珩满不在乎地直起身子。
“爸都气成这样了你还不承认！”段卓灏咬牙切齿地朝他挥了挥拳。
虽然他跟段玉明也没太深的感情，但现如今启润还在段卓珩手里，修改完遗嘱之前，段玉明绝对不能死！
这么想着，段卓灏马上回头，铁青着脸呵斥床位几个兄弟姐妹：“还站在那儿干嘛，爸都这样了，赶紧去叫医生啊！”
与此同时，吴婷也没心情坐在那儿摆谱了，刚才段卓珩说的话别人隔得远没听见，但她是听见了的，于是气势汹汹地起身隔着病床推开段卓珩，不让他在靠近段玉明半步。
段卓珩护着陆秉文退后几步，有些好笑：“吴阿姨您这是何必呢，你今天过来不就是为了跟爸说这事儿的吗，我替您说了，您怎么还不领情呢？”
吴婷眼睁睁地看着段玉明的情况越来越不稳定，没心情跟他多说，咬牙切齿道：“你闭嘴。”
“啊……啊啊……”
病床上的段玉明听见他们说话，拼命抬起胳膊拉了拉吴婷的衣摆。
吴婷见状大喜，赶紧半蹲在床边握起他的手：“玉明，你有话想跟我说，对不对？”
“啊……”段玉明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遗嘱吗？！”吴婷眼睛都快放光了。
“啊……”段玉明再次艰难回应。
多年心愿，终于要达成了，吴婷内心的狂喜自然不必多说，赶紧回头支使段卓灏：“快，快让杨律师进来！”
吴婷今天本来就是带着段卓珩的把柄来让段玉明改遗嘱的，自然也带了律师。
听到里面叫，在外面等了许久的杨律师赶紧拿着设备文件快步走进来。
“玉明要改遗嘱，他要改遗嘱！”吴婷一下子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优雅了，急忙拉着杨律师过来，然后握紧段玉明的手：“玉明，杨律师来了，你说吧。”
段玉明看见杨律师，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看着床边的段卓灏：“公……公司……我要……交……交给……卓、卓……”
“滴——”
监护仪上的心率变成了一条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