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红楼]公主自救手册 >第 1072 章 第 1072 章
    且,他‘不得不’屈服的缘由也极简单——‘只此次想要向父皇荐的人,也终还是直接送到父皇眼皮底下为宜。’

    这话是什么意思?就是程铮并不敢就将那人的名字直接落在奏章上上呈,不然,怕皇帝还不知道人到底是谁,他都已经过完头七了!……的意思。

    皇帝:“……”

    在想明白这点之后,他的眼皮是又克制不住的一跳,几乎都要不管不顾的质问程铮:既如此,你又如何不能就将所有事儿一并如这般直接炸出来?左右你又不是没做这事儿,一回生二回熟,这都到了第三回四回了,你怎么还腼腆上了呢?

    可,便皇帝因此而对程铮生出了怨气来了吧,他胸中的恨意和憋闷感却也并非独独因着程铮而发作。

    还有对那些勋贵大臣们的。

    ——因为程铮说的是实话。

    是真实到不能再真实、也真实到已有发生在皇帝身边了的‘真实事件’:那个借着奏章搬运的机会动手脚活活被皇帝下令打死的小太监,其血此时都还留在御书房前的台阶之下没能尽数洗干净呢!

    虽也有皇帝下令不可就将血水去除的的缘故吧,但那种惊悚的震慑感,却是只多不少的:

    皇帝要所有人,所有能进出御书房的奴才们都看到且记住了,这就是背主的下场!

    故,也便是这些日子里京城有飞过几场小雪,但在众人刻意的‘维护’下,那处血粼粼的凶杀现场也不过就是凝结于一处的血迹略略被雪水稀释了些许,偏还有更多连雪水都化不去的血块依旧干涸凝固于原地……瞧着更叫人在心惊胆战之余别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异感。

    也确有因这份凄诡而很好的震慑到了御书房内的太监宫女。旁的不说,单说这几日他们在做事时就已是越发的轻手轻脚了些:若说之前能选进御书房伺候皇帝人都有这一手无论做什么事儿都能轻巧如羽毛的绝技,那现在这绝技也只是越发的进益了——人几乎都要飘忽成了御书房里的影子,同那些个书案台几一般连呼吸都不闻了!

    ……

    皇帝本极是满意于这番于自己的震慑下展现出来的‘威严效果’的:他本就不是什么仁君,于心理上更是有着极大的毛病,这瞧见人惧怕自己,也只会越发由此生出志得意满的情绪——就仿佛他真的放眼天下无人能违逆、更无人可以压制了……

    不想,也就在今日此时,竟是被程铮‘打回’原型了。

    程铮要把人直送到自己的眼皮下?这几乎不亚于在明示:若是不能想办法绕开那些个勋贵大臣们,这人也就永远别想在叫自己看到了,是吧!?

    皇帝:“……”

    一时间,他也真真是不知该更恨谁好:是恨欺君罔上一手遮天的勋贵?还是恨毫不留情揭了自己老底的程铮?亦或者他本无必要在此两者间分出一个先后来?

    却也终有忍不住于这两者间分出了个先后来:

    说来,皇帝之所以会看程铮如此不‘顺眼’至极,在最初的最初,也不过是因着程铮的身上流淌着足够他厌恶的血统。

    可现在,在勋贵们直接出手拦截本该是进上给皇帝的奏章时,这一群体的身影也无疑有和那个叫皇帝深恶痛疾、恨不能将之挫骨扬灰却是终究不能的男人有了一定程度的重合。

    皇帝不是不知晓勋贵们同皇权之间的对峙立场,只之前他们的行事多是偷么着进行的,是背着皇帝的目光或是在有人——也多半是各皇子皇子——的‘掩护’和带领之下行事的。如此‘曲折’,不免使得皇帝虽心中依旧不愉,却也终究不曾就将之真抬高到同许宣挟制他时一般的高度:

    许宣之所以能叫皇帝念念不忘了这许多年,实是他以臣子之权直接凌驾到了皇权之上,可现下里的勋贵们却是在簇拥皇子相斗,从某方面看,作为依附的勋贵且不提,只说相斗中的皇子……也终还是皇权的内部斗争,勋贵们的存在也就终不至叫皇帝因此而联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了。

    ……却是谁又能想到他们竟是忍不住于此刻亲自对着奏章出手了呢?这等妄为之举,和许宣那厮……又有何异?!

    但,与勋贵们一般可恨的,还有程铮:可以说,若勋贵们对奏章出手的行为本身是对皇帝……皇权明明白白的‘压制’——是的,这一举动的意味可不只是在挑衅皇权而已,更是有在对皇权进行实打实的压制了!那程铮的翻账行径也无异于再拉了勋贵们的手,并于大庭广众之下往皇帝的脸上又甩了响亮的一巴掌。

    不可谓不羞辱。

    也不可谓不刺激到皇帝那本就脆弱到了极点的心——

    皇帝恨程铮吗?

    自然是恨的。

    却是在除却‘恨’程铮之外更急迫也更……更仿若泄恨一般的想要知晓程铮又到底有寻找到了如何一个奇人,以至连那等直击所有官宦人家痛处的奏章都可以层层递交毫不担心其可能会面对‘境遇’,却是又同时旋身将这人护得滴水不漏?

    还连丝毫风声都不曾事先透露出来?

    什么?

    因为奏章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对后者也自会比对前者更上心

    别开玩笑了!

    别说高居帝位的皇帝本人了,也真真是凡高位者,就几乎没一个人是真有将人命放在心上的!

    而只会在乎这人的死与活又是否有价值而已……且是对他们自己而言的价值。

    故而,这人——也真真任他是谁呢?——想来也必定是有值得程铮回护他的地儿,才使得程铮不惜将那样重要的一封奏章都当做吸引旁人目光的‘手段’‘放弃’吧?

    也直到思及此处了,皇帝才终于有了一种稳定的安心感:他终能知晓程铮为甚要用那样一种‘古怪’的方式将奏章送到自己面前来了——

    不过因那只是一颗弃子罢了。

    是的,皇帝并非看不出程铮这次的的‘行动’实在是……实在是太反常了些,还是那种若非别有用心就纯粹是在找死的反常!且皇帝也不会就错认自己这个儿子是在找死了……

    就更别说对象风浪现下里也有实打实的就将勋贵这条——该是一群鱼给钓出来了不是吗?

    是的,哪怕皇帝对奏章一案的处置是打死了一小太监应付了事呢,也不过是因着皇帝暂时能‘动’的,唯有这么一位小太监……及与其一般卑贱的仆役罢了,又如何会错认为这小太监真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了?而是勋贵,更是能接触到这封奏章的勋贵——

    不,该就是内阁成员!

    皇帝的脸也随着这一明白而情不自禁的扭曲了一瞬:为内阁的背叛,也为了面对这一背叛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并非不想就将人给狠狠的处置了,只也正因皇帝已有生出了处置人的心,他也才能再由之而意识到:便是去了这些人,可后面补上的……就一定会是一颗忠心向着他了?

    不可能。

    不但不可能,指不定还会不如眼下里的这几个呢!

    哪怕能力不佳,但因着心眼小权欲旺盛的缘故,皇帝对帮着他料理国家事务的人,也很是精挑细选过一回……又一回的,能力要考察,还尤重能力之外的‘站位’。

    ——他不求这些人能真正的一颗心向着自己……尤其在刑部邱尚书死亡后,他只求这些人同勋贵中的牵涉……不那么深。

    多卑微的要求啊?

    却是如何能想到最后他竟是连此卑微之愿都不能实现?

    还特么的拿他们没法子!

    不不不,不是皇帝真就没法子处置他们了,而实是现下里的皇帝不能处置他们:他还真没办法就自己一人将整个国家的事务给料理清楚了,哪怕依旧只处置必须要他决议的要务。

    尤其土地一事本就牵涉到几乎——不,该是确有牵涉到朝堂之上所有官员了的,所以皇帝便能处理了现下里辜负了皇恩的那几人,可在他们之后呢?剩下的臣子之中又有谁会绝对不辜负皇帝的期待?

    没有人。

    思及此处,皇帝也越发的生出了自己必定是要见见这人的拧巴劲儿:还并不为了瞧这人到底有甚值得自己见的地儿,只为了‘见’给所有意图阻拦他——不,该是已经出手阻止他的家伙们看看!亲眼看看他们施展的手段又是如何落空的!

    皇帝:“……”

    他素来是个行止随心的人物,便也偶有迫不得已的时候吧,但也只要事态尚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就有将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的冲动……

    并在大部分时候都将之加以实施。

    很难说这是否为皇帝因少年时被辅政大臣压得久了才出现的极致反弹,但对程铮而言这种压一压就必定会跳将起来的性格——

    还真是蛮好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