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些之前尚且能够潜藏的、或是鄙夷嗤笑或是恶意盼望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尽数化为了藏不住的震惊——
没毛病？
程铮这脑子是真的没毛病？！
若真没毛病，能这般全无分毫作为的、将在场的众人俱是放出去？不说以利相诱好令众人住嘴,多少也得威胁一回诸人不可将今日的话说出去呀！……先不管这威胁又是否有效吧,至少它的‘存在’痕迹多少能够证明程铮有意识到自己今日的作为是荒唐的！
偏偏……没有。
那，这份因没有而欠缺的空白是表示了程铮真的意识不到自己有疏忽一致命点,还是展现出了程铮纵使有意识到了也混不在意？
一时间,众人是真真拿不准程铮的这份狂妄究竟是源于太有信心还是太没信心？
——有信心自然是有信心于自己必定会成为下一任的皇帝，故而,便此刻有提前在朝中重臣身上耍一把威风，也是无妨。
至于那太没信心,也自然是指程铮自知自己已然大位无望，不若趁着此刻尚占据储君的名头，能潇洒一把算一把。
……
可惜,此两者不但皆是猜想，更是哪个猜想都仿佛极具道理,不免叫众人于此两者之间犹疑不定——
并非众人没主见,而实在是程铮的所作所为,全非常人所能为！就不免叫寻常人望之嗟叹了。
却偏偏，也真真是任由谁又各作如何想，都全然影响不到程铮：
他可不会在意这些人心里头又在想些什么——他只会在意这些人是否会什么都不想！
要是后者，才是真白费了他今日的功夫！
不过,也好在：看着这些人现下或凝重、或故作平淡的神情,他也能肯定自己的目的已然达成了……至少以大半吧。
如此，也是时候退一步了——
便程铮并非一个知晓什么叫作见好就收的人,但在尚有求于人的时候,他也是能表现出极识相的一面。
还能是骄傲自得的识相：自得于自己果真是个干大事的人……旁的不论,只论起这搅和浑水的功夫，怕天下间能与自个儿并肩的人就没得几个！……也就更能得意满满的画下那一笔‘圆满’了。
——跑啊！既已有将双方的火都挑起来了，那自个儿不急将舞台让给余下的双方并等看他们又能自行演绎出什么样的剧目……还在等什么呢？
当即呵斥人退下。
当然了，秉持着做人需得有始有终的原则，程铮便是同人说‘再见’，那也是有将自己的态度分化成两个□□裸的极端的：一面是对周管事的荷风细雨，一面是对军中人的疾风暴雨——很好很直观地展示了何为双标。
……却是依旧没能真正的‘双标’进人的心里去。
且这一‘遗憾’还并非是因程铮不够努力而恰恰是因程铮太过努力的缘故：也哪怕他此次的态度实在明显……不，该说也正是由于程铮此番的态度过于明显了——甚至到了能够做范本诠释何为过犹不及的地步了，才叫那两被针对的双方，都生不出‘互相攻讦’的念头。
——同是苦命人，何必互相为难？更何必在那为难他们的人面前互相为难？若真这般，也岂不是顺遂了对方的心意？
便那周管事也怎么看京中众人怎么觉得对方……咳，多少有比程铮顺眼些许？也哪怕对方之前确有给自己设下了陷阱，可又有谁不知对方‘醉翁之意不在酒’？故，眼见那真正的罪魁祸首不思考如何改正自身，却是依旧将自己这个苦主叫了来拿捏？
对不起，咱便是惹不起你，也不过躺平不说话罢了，要真如你所愿的出头做枪？呵呵，你想的倒美！
当然了，也不能说这两者就真对对方全无斗志了：如果对方愿意抢先对程铮出手，那己方也不是不能在旁边欢欣鼓舞的加油喝彩并寻机补上一刀什么的。
可惜了，也正如自己会止步于不合作一般，想对方也同样是不愿意给自己这个机会的。
……
偏这，才正是程铮希望看到的。
毕竟他一来不是真心想要为刘老管事出头二来也并非真心要寻军中人士的麻烦……故而，若他们真傻到将自己今日的拿乔作态当做真了，那程铮才要道一句自己又能寻谁人哭去——
最好的结果，当如此刻：大家都知晓对方——尤其是程铮——在做假，偏生大家谁都不能揭露对方是在作假。还得在帮着对方‘遮掩’的同时好生的将对方为甚要专门做这‘假’的缘由细细的琢磨清楚再将程铮的告诫深深的、好生的记进心里去！
此后，若是识相人就该自知自己可不能再找程铮的麻烦了，不然也真真是谁都不能确保下一次，程铮是否又会——
不！何止是无法‘确保’，他们甚至连程铮会如何做都不敢去猜想好吗？
且这偌大的人世间，又当真就只你程铮一人会做出人意料的狠事儿？
当然不可能。也哪怕‘出人意料’不是那么好做到的，但只要有心，就能达成一个狠字！
几乎，有那么一瞬间，众人——至少军中人是真的忍不住心中的报复之意了：若单论一个狠字，他们还是极有底气的，且这一底气可不止在于他们能够狠，还在于他们敢于对程铮狠。
怎么说也才被人送了一个天大的把柄到面前不是？
却也正是因此，军中众人才会暂时不急于出手：他们在等，等看程铮又是否会回过神来？便不求旁的，多少也该将这题天大的纰漏……找补一二吧？
更因同样的缘由，作为被程铮‘送公道’的宗亲家中管事，似乎也更没有道理抢先了？
故，在程铮这番意态明显的挑火之后，被程铮挑拨的双方，皆全无一丝动静。
……
…………
这很好，毕竟程铮在意的，还真不是谁和谁打起来、谁和谁又不打起来，而是谁和谁……到死都不要来打搅他！
只可惜，便程铮是这样期望的且‘现实’也暂能合意，却是连他自己亦知晓：现下里的这份这份安宁许是平静的，却也定然也是触目惊心的：只因谁也不知道平静之下，又酝酿有什么样的风暴。
不，程铮知道。
就在短暂的平静之后，程铮意料之中的得到了傅怀灏被为难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