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肃于是侧身转动，拍拍后面床榻，“上来，轻点，今天刚刚修了一道的，别再给弄坏了，麻烦。”
凤魄轻轻坐上后，当即朝他背后点了一指，“集中注意，切莫分神。”
林肃道：“我只是在想，要是今晚过后我真的能够再度感觉到修行的曼妙，是不是对于轮回的感悟也更深刻。”
凤魄道：“那些都是后话，等你渡过眼前这一关后，再想也不迟。”
林肃仍旧有些疑虑，“关键是这些问题我真的很想知道。”
这时凤魄双掌已悄然抵在他的背后，隐约间有雾气升出，“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有些道理你要记住，当你孱弱到人人可欺的时候，别人就算把惊世秘密当作闲话家常告诉你，你听后依旧一头雾水，找不到破解问题的钥匙。可当你强大到人人皆敬的时候，就算是一点微如虫豸的蛛丝马迹，经你发现，也如握住了钥匙的一端，开锁，明悟，只是时间问题。”
林肃有些心驰神往，问道：“什么样的境界，才算强大到人人皆敬？”
这问题凤魄却难以回答，踌躇半晌，也只道：“当你走的路，行的道，有旁人穷其一生都看不见抓不住的别样风采，这个境界就差不多够了。”
林肃点点头，从怀中取出木盒，嗅着药香，低语道：“那我这第一步，可千万不能走错。”
“服丹，引灵。”
凤魄声音传出的下一瞬，熬骨丹便入了林肃的喉，接着缓缓下沉，药效化作支流，在他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间游走。
说来奇怪，料想当中深入灵魂的苦痛折磨他等了许久都未来临，《引灵诀》只念了一小段就有了睡意。
昏昏然间，林肃眉心之间再现蔚蓝星光。
那对将合未合的眼眸却渐渐泛起血色猩红。
有一刹那，坐在林肃背后的凤魄深深皱起了眉头。
与两人相隔数十里之遥，与宋知春外貌有些相似，但整体削瘦许多的宋知节，透过自己房间的窗口看向天上黯淡星光，反倒渐渐笑了起来。
如秋冬之寒，藏着肃杀气息！
“月明星稀，夜已过半，想来那惊魂丹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吧。”
宋知节自言自语，突然对天上星月失了兴趣，合上窗户，来到自己的软卧之上，左手绕至枕底，取出一物，乃是一面明镜。
镜中浮现出的是他的相貌无异，他看向镜子的眼神却浑然不似在看待自己。
“传说此药效果宛若神助，吃下之后顷刻间筋骨再造，宛如重生，但神智却多了别人的烙印，渐渐地，三魂七魄都不再属于自己。如此巧夺天工的神药，到头来却成了禁药，好在我千方百计终于争取来了一颗，原本是打算留着往后争夺宗门要职所用，不曾想现在就用在了你的身上。希望你真的跟朱炯说的一样，不要负了我的厚望！”
宋知节上下打量着手中明镜，双眼之中忽而散发出与林肃如出一辙的猩红光泽，论及威势与杀气，却要比前者强出太多。
画面徐徐展开。
他见到了林肃的痛苦与狰狞，浸透衣衫的汗液如暴雨急下，即便是隔空观望，他也觉得有些发热。
这一度令他激动，却没有使他疯狂。
因为久而久之，宋知节从林肃的身上看到了他原本没有预料到的异样。
深入到灵魂的烙印形成，非但没能让对方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反而让其如沉入千年寒潭，周身汗液仅仅是气息间的纠缠，林肃的身体并无剧烈起伏，分明无死气，却俨然一片死寂！
“这是怎么回事？”
宋知节意识再入，镜中画面扩张，却因抵在林肃背后的一双手掌趋于定格，再无寸进。
“有外人从中作梗？！”
宋知节瞳孔一缩，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据他所知，在这山上，近期与林肃走得较近，且修为不弱的人，也就木匠朱炯一个。
但朱炯毕竟是与紫云观排行前列的长老一辈的人，早年耽搁了修行途，中年才开始登堂入室，局限性之大，根本不可能对他构成多大阻碍，更别说隔空阻挡他的意识窥探。
这便只能说明，林肃的身边还有他忽略的高手。
“难道是那和尚？”
沉思许久，宋知节的心里有了猜测，却不能够肯定。
因为宋知节想不通一个修为还在他之上的强者，有何理由靠装疯卖傻出现在林肃身边？
霎时间，宋知节脑海之内如发生天人交战，矛盾不堪。
“该死！那颗丹药......那颗丹药里的烙印在被削弱！”
宋知节额头青筋暴起，一股逆血涌上心头，正欲调用全身灵力镇压调息之时，通过镜子传递的一幕险些令他抓狂暴走。
“星火照魂魄，灵台依灵府，少阳经灵气奔涌，有聚成灵脉之势！怎么会这么快？他到底......”
嘭！
正在宋知节如同魔怔的时候，一声爆响突兀而来，明镜瞬间炸毁，扰乱了宋知节的思绪。
薄而锋利的碎片纷飞，宋知节掌心首当其冲，被切割出数条血线。
他没有感觉到痛楚，因为速度太快，快到他反应不及，就口中溢血，大脑陷入昏厥。
......
木屋之中，凤魄抵在林肃背后的双掌缓缓垂下。
他看上去比衣衫早已湿透，陷入深度昏迷许久，如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林肃还要虚弱。
以至于此时此刻他那黝黑的脸瞧着比枯木还要惨黄。
但他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透着对未来的期许。
这在许多人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一晚，对于林肃、宋知节、凤魄而言并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