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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残卷

    蔡邕虽然门生满天下,但膝下只有一女,这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被他视作珍宝。

    这次被董卓征辟为官,虽然他心中本不大情愿,但在上任后并没有受到想象中的折辱,甚至于董卓对愿意为他做事的士人还多有优待,但是在关东诸侯联军的大兵压境下,雒阳城内的压力一日仍是超过一日,令他神思不定得自言自语:

    “也不知昭姬从东观回来了没有。”

    蔡琰自从夫君早夭后就一直郁郁寡欢,整日里埋首于书本,纵然文才超绝,在蔡邕见过的人中只有曹孟德可比,可如今这个时节,并不是搞学问的时候。

    “只可惜她是个女儿身,在乱世中难有作为啊……”

    据说孟德如今也在城外,若联军攻破了雒阳,不知他会不会照庇一二?

    蔡邕年事已高,不得不为自己的身后事着想,甚至有了将蔡琰托付给色中恶鬼曹操的想法,真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孀居妇人,正是曹孟德心头所好。

    忽然,一阵狂风从蔡邕书房的窗外吹了进来,使得两扇窗户啪啪作响,令蔡邕被迫用衣袖掩面。

    等得一切尘埃落定后,陈玄带着披头散发的蔡琰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翁!”

    蔡邕先是一惊,随即目光如剑般直刺向陈玄,“阁下是谁,为什么要挟持我的女儿!”

    “久闻伯喈先生大名,幸得一见。”陈玄面上略有些歉意,“事急从权,不得已之下冒昧前来,只想一览伯喈先生的藏书。”

    蔡邕见陈玄还算客气,脸色略微缓和了些许,但还是语气强硬地说:“我家中藏书虽多,但没一卷是给贼人看的。”

    “在下确实无意冒犯。”

    陈玄单掌一挥,用刮起的掌风将蔡琰送入蔡邕的怀中。

    蔡邕赶忙搂住跌跌撞撞的女儿,见她虽然蓬头垢面且面色苍白,但身上衣物完好且没有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叹气道:“我苦命的女儿……”

    “阿翁,他是来找太平要术的黄巾贼!”

    听到“黄巾贼”这个称谓,蔡邕眉头动了动,并没有多说什么。

    “随我来吧。”

    说罢,他径直走向书桌。

    在书桌的上方,平摊着一张褐黄色的古卷,似乎是由什么动物的皮所制成,上头写满苍蝇大小的篆字。

    这就是《太平要术》?

    而且不是抄本,是原本。

    似乎是猜到了陈玄的惊奇,蔡邕用手抚着残卷粗糙的外表,说:“为了击破联军,太师让我破解这卷太平要术上的秘密,好让王师反败为胜,可惜我蔡邕自以为才智过人,苦苦思索却始终参不透这残卷奥秘,此卷的记载与《庄子》除通假外并未有何区别……”

    “你既是太平道中人,或许知道几分其中关窍?”

    说完,蔡邕转过头来,用期待的眼神看向陈玄。

    蔡邕乃饱学之士,只是当年因罪而被流放,无缘与其他人一道参悟这残卷的奥秘。

    据称,当年曾参与解读《太平要术》的诸位人杰到最后回禀灵帝,称此卷确乃南华真人庄周的真迹,但只是张角用来诈称受命于天的工具,本身并无隐秘可言。

    因此,这残卷才成为了东观藏品之一。

    但蔡邕对此却抱有不同看法,他不仅通音律,更擅长书法,开创出的飞白体堪称天下一绝,曾受灵帝之命制作熹平石经,为天下士子争相模仿。

    他粗看之下,便发现这残卷上的字迹有不同寻常之处,但细看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觉得字迹缥缈出尘,自带一股洒脱之气,与他鸟头凤尾、丝丝留白的飞白体各有千秋。

    这几日的探索,虽然没有解读出残卷秘密,蔡邕的书法倒是大有进益。

    陈玄的字很丑,能够写出一封他人能够明白的信就已经十分不易,因而根本无法领会残卷上篆字书法的妙处,甚至于,他根本看不懂这上古先秦时期的诸子真迹。

    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横竖撇捺陈玄都认识,可是凑合在一起后,他就看不懂了。可恰恰是这么一种看不懂的视角,却让陈玄得以看到更多东西。

    在他的视线中,那些笔划开始缓缓扭动,仿佛突然拥有了生命,每道笔画代表着不同的经脉,而其他的笔锋则代表着四肢,每个字都代表着一个动作,而所有动作组合在一起,就是一整套导引术。

    陈玄看的两眼发光,“伯喈先生,这是庄子中的哪一篇?”

    蔡邕下意识答道:“逍遥游。”

    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死死地盯住陈玄。

    “你看出了什么?!”

    蔡邕神色激动,若不是认为他自己不是对手,恐怕都已经扑了上来,将所谓名士风度抛在了九霄云外。

    “伯喈先生别激动。”陈玄一边在脑中回忆着刚刚看到的内容,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想要验证心中所想,“据我看来,这残卷上的文字不仅仅是字。”???.

    “此话怎讲?”

    “很简单。”

    陈玄做了几个动作,顿觉神清气爽,炁在体内的流转更加迅捷,隐隐有种双脚离地的感觉,仿佛要凭虚御风而去。

    “它不仅仅是篆字,还是画。”

    “画?”

    蔡邕先是一愣,继而面色狂热:“没错,就是画,没错!上古仓颉造字,字成而鬼神惊,字原本就由其象征之物而来,我怎么忽略了这一点?”

    “怪不得那巨鹿张角明明是不学无术之徒,只懂得巫蛊之事,却能够在得到这残卷后立下太平道,令天下人景从!”

    终于想通其中关窍的蔡邕,抚掌大笑道:“我知之矣!我终于知道张角如何撬动的这天下!”

    蔡琰未曾见过他父亲如此失态狂笑的模样,小脸越发苍白,不知所措地看着蔡邕,又看看陈玄。

    这时,陈玄却无暇顾及蔡邕父女。

    他正沉浸于逍遥游的动作中,学着残卷上小人舒展身躯,忽然心生警惕。

    只见一只手从旁边的画中伸出,直直地抓向桌上的《太平要术》残卷。

    似曾相识的气机顿时让陈玄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左慈,又是你!”

    他一声暴喝,抽出蛇影刀,将赤红若血的炁交织在蛇影刀的刀锋上,瞬息间将那只来自左慈的手臂自手肘处斩下。

    左慈故技重施,断臂才刚落在地上,就变成一缕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