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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生活与前途

    顾大人带着无心和月牙住进了他当初的司令部。司令部本来就是一处民宅,曾在炮火中受过损毁,修缮之后始终是不及先前体面。但顾大人报仇似的非住此地不可,因为他当初就是从司令部里逃出去的。

    按照计划,他至少得在文县耽搁一个月,一个月后看情形,如果长安县里的军头不识时务,他就带兵一路杀过去。而在等待期间,他无所事事,终日花天酒地的消磨光陰。无心和月牙则是关起门来过日子,月牙从来不生病,如今一股火全发在火泡上了,天天翻着上嘴唇操持家计,性情倒是安静了许多,因为嘴唇疼痛,不便唠叨。

    顾大人连着玩了五六天,最后在一个陽光明媚的午后,他回了司令部。推开院门往里一走,他就见月牙和无心坐在树荫下,正在摆弄一地的烟叶子。烟叶子是顾大人带回来的,沉甸甸的一大捆,是来自吉林的上等关东烟。顾大人对一切东西都不上心,随手把烟叶子往上房一扔,从此就不再管;月牙看不下去了,趁着天晴把烟叶子拎出来,一片一片的摊开了晒。听见院门有了响动,两个人一起扭头来看。而顾大人扶着门框站住了,就见月牙把头发挽成了个勉勉强强的小圆髻;几缕弯曲碎发垂在鬓边,眼睛水汪汪,脸蛋红扑扑;无心则是带了一点傻相,微微张开了棱角分明的嘴唇,像是被顾大人吓了一跳。

    顾大人笑了,感觉小夫妻两个很般配,都是漂亮人。和去年此时相比,月牙显然是胖了,也长开了,褪了青黄不接的丫头相,成了个很饱满的小娘们儿。揉着肚子慢慢走上前去,他开口问道:“晒烟呢?”

    月牙嘴唇上的火泡已经干瘪了,结出了一片厚厚的血痂:“再不晒就要长白毛了!好好的烟叶子,就让它在屋里潮着?”

    顾大人悻悻的打了个哈欠,转移话题诉苦道:“我肚子疼。”

    无心握着一把剪刀,正在月牙的指挥下剪笸箩里的碎烟叶子,一边剪一边问道:“吃坏了?”

    顾大人摇了摇头:“应该是夜里凉着了。”

    月牙嗤笑了一声。顾大人连着好几夜都没在家里住,自然是跑去了窑子里落脚。而月牙作为一个颇硬气的小媳妇,对顾大人的行径是相当的不赞同。利利落落的把烟叶子全翻了个身,她开口说道:“你也三十来岁了,就不能正正经经成个家?你跟你媳妇睡觉,你媳妇准保不能让你凉着!”

    无心立刻点头附和:“没错,月牙天天夜里给我盖被。”

    顾大人捂着肚子说道:“我不是得挑个好的吗?告诉你们,凭我现在的身份,我要娶就娶个大家闺秀!”

    月牙低头说道:“你可饶了大家闺秀吧!吃饭打嗝睡觉放屁,臭脚丫子熏死蚊子,大家闺秀能跟你过到一起去?”

    话音落下,无心很及时的笑了一声。笑声未落,他被顾大人打了一巴掌。顾大人讲理讲不过月牙,于是转移方向开火:“笑个屁呀!”

    月牙又道:“肚子疼也没事,往肚脐眼里抹点烟油子就好了。”

    无心和月牙都没有抽烟的瘾,倒是顾大人除了烟卷之外,偶尔也抽两口小烟袋。顾大人在艳陽之下撩起上衣鼓起肚皮,而无心找来小烟袋,抠出烟油涂向了他的肚脐。顾大人是结结实实的精壮身材,腹部硬邦邦的能显出一块块腱子肉,从肚脐眼往下生出一溜浓重汗毛,打着卷儿根根见肉,一直延伸到松松的裤腰里去。月牙看惯了无心,如今偶然向顾大人撩了一眼,便不由得心中暗笑,认为顾大人皮糙毛重,像头野猪。

    无心给顾大人涂过烟油之后,坐回了小板凳上,继续闭着眼睛剪烟叶。月牙往树影下挪了挪,刚想呼唤无心也过来,可是抬眼一瞧,就见陽光透过枝叶,撒了他一头一脸的深浅光斑。他心不在焉的一下一下合着剪子,脸上神情静谧极了。

    月牙看出了神,直到顾大人扛着一把大躺椅走了过来。把椅子往树下一放,他一屁股坐下去,随即也留意到了无心。伸手轻轻推了月牙一下,他露出个坏笑,弯腰脱了脚上一只皮鞋,随即把鞋缓缓的凑向了无心的鼻端。

    无心什么都知道,可是装成不知道的样子,想让顾大人陰谋得逞。陰谋得逞了,顾大人很得意,会笑;月牙看了个小热闹,也会笑。

    皮鞋越凑越近了,他忍无可忍的睁开眼睛猛然一躲,同时露出了受惊吓的表情。顾大人果然哈哈大笑了,月牙也笑道:“傻东西,困了就回屋睡去!要不然顾大人还得撩你。”

    无心和烟叶一起晒着太陽,的确是生出了睡意,不过留恋着不肯离开。而顾大人从他面前的小笸箩里捏了一撮烟叶塞进小烟袋锅中,点燃之后吸了一口,随即很销魂的长叹一声:“真是好烟。”

    月牙起身从房里取出一只布口袋,让无心把笸箩里的碎烟叶子往口袋里倒:“我们要是不把它收拾出来,你也不把它当好烟。抽吧,够你抽一年的了。”

    无心欠身伸手,挑了几片干燥的烟叶子,握着剪刀想要继续将其剪碎。月牙夺了他的剪刀:“不剪了,累手。”

    顾大人在窑子里混了几天,混到如今回了来,不知怎的,和无心月牙会特别的亲。大下午的,人家小夫妻两个上炕睡午觉,他也跟着上炕了。房内弥漫着一股子香甜辛辣的烟叶子味,无心躺在中间,侧身面对着月牙;顾大人躺在他的身后,当仁不让的占据了大半铺炕,并且把呼噜打得震天响。

    月牙被顾大人吵得睡不着,扯了无心的一只手仔细看。无心握久了剪刀,手指上硌出了一道道红痕。月牙轻轻揉搓着他的手指,心想出了文县再走几十里地,就到平镇了。自己的娘家就在平镇,跑出来了小一年,不知道家里成了什么样子。要说回去瞧上一眼,其实也行。私奔的姑娘只要嫁得好,回家也是有脸的。当然,自己的家真是不值一回,虽然还有个亲爹,但是把大姑娘卖给债主老头子当小妾的行径,一般的后爹都做不出。

    月牙思来想去的,不知该不该回娘家。翻身面对了熟睡着的无心,她看了又看,最后从鼻子里呼出了一口气————算了,不回去了。家里人多眼杂,又没有善意,犯不上让他们对无心品头论足。

    傍晚时分,月牙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煎炒烹炸;无心一趟一趟的把烟叶子运回房内,然后独自守着个小笸箩把烟叶剪碎。人人都不闲着,唯有顾大人像个大爷似的躺在炕上。枕着双手仰面朝天,他翘起了二郎腿,咂着嘴喊道:“月牙,给我倒杯水!”

    厨房里的生菜刚下了锅,“嗤啦”一声响中,月牙依稀答了一句,也不知道答的是什么。顾大人口干舌燥的等了半天,屁也没有等来一个,于是又开了口:“师父,给我倒杯水,我都睡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