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内心有多大的悲伤和痛楚爆发才能达到如此地步？！
齐辉的震撼比杨轩更甚，他满脸呆滞，脑袋空荡荡的。
突然他的鼻头一酸，莫名流下一滴眼泪。
任正和赵卓同样震撼不小。
他们办过的案子不少，案件结果令人惊讶的也不少。
但从没有什么案件让他们像如今这般震撼得无以复加。
特别是赵卓。
此案虽比不上九婴案的诡异，但其震撼程度足以比肩了。
胡欢这位当了大半辈子书佐的老大人，好似回想起了当年的胡平和何珠儿。
他脸色复杂，唉声叹气，连连不可置信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何珠儿抽泣一阵，从地面缓缓起身，泪水布满了苍白的脸，她瞟了一眼洁白的发丝，一点儿都不在乎，而是喃喃道：
“葬了他，珠儿哭着一路跑，也不管是哪个方向，就是不管不顾的一路跑。”
“珠儿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赚钱，一定要重新回来给他装棺立坟竖碑。”
“还有……”
何珠儿虽神色迷惘，但眸中却透着狠厉：
“珠儿要报仇，如今一切都是南山村导致，如此魔鬼般的村庄就该覆灭！”
说着，何珠儿气势弱了下来，道：
“但珠儿无依无靠，身无分文，何如？”
“行走三日，不吃不喝，本就羸弱的身子骨也撑不下了。”
“来到一个叫香亭水榭的地方，一名妇人看珠儿脸蛋还算清秀，便欲收留珠儿。”
“妇人似乎对女人很同情，还提前告知珠儿怡春楼是做什么的地方。”
“他死了，珠儿的天塌了，管它是何地？”
说到这，何珠儿眸中带有丝恶心、隐忍和无法形容的坚毅之色：
“珠儿为妓九年，忍着恶心让无数男人在珠儿的身上爬过。”
“妈妈说过，只要为怡春楼赚够了钱，她就赐给珠儿一本心法和一本武学。”
“就如此，珠儿浑浑噩噩在怡春楼待了九年。”
“第十年，妈妈果真给了我一本心法和一本武学，并让珠儿离去，还劝珠儿游历一番，散了心中郁结。”
何珠儿语气一顿，突然笑颜如花：
“珠儿在怡春楼里，常听男人们说京城的繁华和大气，珠儿也想去见见哩。”
“珠儿拿着这九年赚到的银两，一边行走于大炎山河间，一边修习武学。”
“从南海府绕了一圈到东临府再到北海府，各色风景之地珠儿都玩了个遍。”
“两月前，珠儿终于进了京州京城。”
“京城呐，每夜都有烟火，绚丽之极。”
“那大小姐们呐，各个身着华丽，身后跟着一批漂亮的小丫鬟。”
“那京兆府的大人更是个好官，所有错案冤情全都为民主持了公道。”
“还是京城好，既繁荣昌盛，又无欺压百姓者。”
“游玩了一月，珠儿虽流连忘返，但还是出了京城。”
“因为……”何珠儿透着些许无奈，“珠儿的身体撑不住了啊。九年啊，身子终是无用了。”
“但是……”何珠儿笑了，“珠儿的心法已成，剑法尚可，可以报仇了。”
“珠儿一路南下。”
“路上，常听闻杨大人之事，什么为民做主啊，什么青天大老爷啊，都说杨大人是好官。”
“珠儿就想啊，若是当年杨大人经过南山村就好了，珠儿把当年的不公之事说与杨大人听，杨大人应该会帮珠儿吧？”
“可惜，缘分不够，上天注定他要受到他人欺骗。”
何珠儿微微低了低脑袋，语气十分森冷：
“既然你们都要欺骗他，既然你们都如此忘恩负义，那珠儿就为南山村带来一劫又何妨？”
“当珠儿听到南山村十一年才入户几人时，当珠儿听到南山村越活越弱后时，当珠儿听见南山村上山采药都采不到时……”
“哈哈哈哈哈……”何珠儿陡然爆发出疯了一般的大笑，笑了一会儿，面色一冷，“活该！！”
“当初若是一起上山，有他带领之下，学些本事，又怎会如此？！”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珠儿第一次上山，发现刘安不在，便花光所有余钱租下这间客栈。”
“珠儿在等，等那刘安回来。”
“没等多久，仅仅两天过去，刘安就回来了。”
“刘安回来了，那就准备受死吧！”
“三日前的那个夜晚，珠儿夜行上山，潜入南山村，把他们全杀了！”
“他在床榻躺了8年。”
“那些8年来都没看过他的人，珠儿全都割了8剑！”
“那些后来入户南山村的人，一年没来看他，珠儿就割上1剑！”
“他们以为自己活得如此快活是为什么？还不是享受着他给全村带来的余荫？”
“要是没有他，全村那些可恶至极的人还想娶妻生子？做梦！！”
“后面来的九人虽然珠儿不认识，但入户南山村的就没一个好东西！”
“即便是善人，入了南山村也会变得扭曲！”
这时，何珠儿“砰”地一声，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冲着杨轩道：“杨大人，民女何珠儿认罪！”
“只是这些年来，珠儿心中疑惑未解，已成心结，求杨大人解惑！”
杨轩微微动容，轻声道：“你说。”
“为什么这世上有知恩不图报之人？！”
“为什么这世上有坑害善人之人？！”
“为什么这世上有不予余力却安心享受天上馅饼之人？！”
“为什么这世上存在有人为他们保驾护航而他们却暗中诋毁之人？！”
“为什么这些人都活着，为他们卖命之人却死了？！”
“求杨大人解惑！！”
杨轩怔住，脑袋一空。
仿佛有股能量冲击到了他的心灵。
为什么？
他不知道。
他觉得，这些问题应该也没人知道。
屋里寂静一片，所有人陷入沉静。
半晌。
杨轩开口，眸中闪过一丝歉意：“杨某经历甚少，才疏学浅，抱歉，答之不上。”
匍匐跪地的何珠儿身形微微一震，细语呢喃：“杨大人也不知么？”
旋即，她恳求道：“杨大人，您是好官，民女恳求杨大人满足民女一个心愿可否？”
“你说。”
“民女死后，望与他合葬一处，就在小道后路林间一方巨石后，民女将刘安逼疯，引刘安到了那处，就是为了让刘安死也要死在他的坟前，杨大人去寻，能轻易找到，民女求求杨大人了！！”
杨轩面色平静，但心里一点都不平静，听到何珠儿的请求，他道出一字：“好。”
闻言。
却见何珠儿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对着杨轩再次大拜，行了一个大炎最尊敬之拜礼，冲着杨轩磕头道：
“民女何珠儿先行谢过杨大人葬身之恩，若有来世，珠儿必做牛做马以报之。”
“噌——”
何珠儿从衣袖中滑出一把剑，拔剑出鞘，横在自己脖颈。
杨轩、任正、赵卓和齐辉本是一惊，见此一幕，纷纷暗自叹息。
何珠儿无惧生死，竟是笑脸面对，看着杨轩道：“杨大人，民女何珠儿认罪！”
这是她第三次认罪。
“但民女不后悔！”
“南山村村民，皆是穷凶极恶之徒，都该死！”
话落，杨轩等人面露怔色，不发一言，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何珠儿突然间目光游离，似是回忆：
“珠儿从小流离失所，与家人被迫分离，父母面容犹记心间，但却无缘得见，惜哉！”
“遭难之际，得遇命中之人，与之相顾十年，足矣！”
“吴郎良善，被人玩弄，至死不知恶人心，死后无棺亦无碑，悲乎！”
“为妓九年，隐忍牵强，习武游历，大仇得报，今遇好人，满足心愿，幸甚！”
“回顾一生……”
“殇、殇、殇、殇、殇！！”
“嗤——”
银中泛白的剑身没入苍白如雪的脖颈，病态的血液瞬间侵染剑身的边缘。
一袭青色墨染的长裙散落冰冷的地面，裙中束缚的人儿倒地在血泊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