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执刀录 >第二十九章 不悔刀意
    大师兄下意识地缩回双手,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无辜的眼神看向刀灵,黎川刀灵已经完全被任天笑身上的刀影吸引,已经忘了,身边的人是个怎样的存在,感觉有些不对劲,他猛然抬头,幽怨的眼神让他直冒冷汗,咽了下口水“我……我是说离他远点,别伤到你”。

    四只眼睛认真盯着任天笑,一双好奇,一对激动,两个顽童像在看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喜欢却又丝毫不敢触碰。

    任天笑周身的光芒更盛,引得洞内潭水如沸,剧烈地翻涌着。刀灵下意识地抱着大师兄手臂“你……你小心点。”,识海中,虚影一直在问着他,“可曾后悔?”任天笑摸向心口,这正是内心在向他确定。

    倘若他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同伙伴拾柴捕蝉,同父母植桑耕田,那样便是极好。可一切已然过逝,他已经回不去了,悔可有意义?悔可敬时初?一切不过是年岁难留,时事易损罢了。若回当日,挽林溪畔,他必然还会出刀,万事随心,心中自有对错,有悔亦是不悔,这便是他的答案。

    终是明悟带动了他的内心,周身灵力如同参横斗转,万千虚影尽数化作奥义,蜂拥般涌入心口。猛然睁开眼睛,刀芒如波瞬间炸开,四周草木尽断,刀灵急忙躲到大师兄背后,任天笑凌空而立,黎川刀化作流光飞入手中,刀势自然而起,不由地运起刀式,极为简略的刀法,在他手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灵动。

    刀影如同银蛇飞舞,方才还只是一抹青影,片刻之后便已身化万千,无处不在,无所不破,黎川刀灵有些发愣,咽了咽口水,他并无实体,却依旧心有余悸,就算是他,一旦进入这这刀影之中,也难逃寂灭的命运。

    刀幕散去,潭水归于平静,任天笑缓缓收势,朝他们走来。“你这是……”刀灵率先凑了上去。“借近日心得,堪堪窥见了刀意初形。”任天笑轻轻笑道。“这几日癫狂,就是为了此刻?”黎川刀灵在他身侧不停地扫视着,惹得任天笑浑身不自在,“癫狂一词,貌似很不恰当”任天笑制止刀灵的扫视,“他不知道癫狂的意思”大师兄挠着头,一语道破,刀灵一脸黑线却无可奈何。

    正当众人开心之时,大师兄突然一愣。任天笑立刻警惕道“师兄,你这是……”。“嘘——”大师兄突然变得神秘,郑重地说道“和师父的寻匿还没结束,我先走了。”,不等众人回复,大师兄把头一回,弓着身子向前一跃,便像来时一样,凌空消失。“唉,我……”刀灵追了过去,刚想问个清楚,却已不见了人影。

    果然,没一会儿,裴煜从洞外走了进来。任天笑行礼“宗主。”,裴煜环顾一圈,看向刀灵,刀灵显然对他有些怯意,缩着脖子,一溜烟钻进刀身。

    裴煜随意问道“这几日可好?”

    “还好。”任天笑恭敬道。

    向四周观望一阵,裴煜赞扬“不错,已悟出了刀意。”

    仅凭残存的气息便知他已悟出了刀意,任天笑心中赞叹,不愧为剑仙,开口客气道“侥幸而已。”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威压突然袭来,身形一个趔趄,半跪在地上,他有些迟疑地看向裴煜,谁知威压更重,使他险些趴在地上。“晚辈……晚辈做错了什么?”他感觉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的身上,任天笑强撑着身体,威压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

    裴煜云淡风轻地站在他的旁边,已经可以听到他骨骼摩擦的声音。任天笑紧咬牙关,额头已有冷汗渗出,他以为只是试探,可这种力度,分明已经下了死手。

    威压还在变大,任天笑的五脏六腑已经感觉到了撕扯,任何时候,他都不可能坐以待毙,猛然抬头,灵力愤然灌输全身,借着这股力量,任天笑愤然起身,挥刀,黎川刀指向裴煜。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任天笑正要将刀尖刺下,他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刀尖停在了裴煜肩头一寸。虚惊一场,任天笑这才确定,这确实是在试探。

    裴煜有些惊喜地看向他“这刀意可有名字?”

    “不悔。”任天笑努力将气息平稳。

    “清浊自在心中,有悔亦是不悔,好名字,这第一重可是有悔?”继续夸赞着,裴煜眼神中多出了一丝变化。

    任天笑不懂得那一丝变化,却在心中有了一丝慰藉,一面之缘,他却能知自己心中所想“宗主谬赞,不悔刀意第一重,正是有悔。”

    裴煜嘴角稍稍地挂上了一抹笑意,口中不知所云地喃喃低语“有悔,有悔!”,过了许久,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走,带你去看一个东西。”说完,率先走出洞府。

    峥峥天地,一处峰峦上,任天笑不可思议地望着前端的风起云涌,风比天狂,怒嚎如狼,云比海阔,舒卷如潮,可有谁能想到,这竟全是剑气,剑潮澎湃,可远胜万重叠浪。

    难以言喻的震撼却没止住裴煜满脸的惆怅,没人能看得懂,也没人说得出,自背后望去,裴煜的身影高大了许多,却又孤独了许多。

    许久,裴煜才将这抹悲凉咽下“可知此处?”。“剑气海!”此情景,任天笑只在书中见过。

    面对如此震撼的情景,裴煜却只是平淡地问道“可知这剑气海因何而起?”

    知道这剑气海的人,也必然知道这其中的缘故,可任天笑却不知从何说起,当事者就在自己面前。见任天笑有所迟疑,裴煜轻笑道“败都败了,有什么不可说的。”

    任天笑此刻心中只有敬佩,深深拜下,说起一段脍炙人口的往事“听闻当年武道,临渊将军与剑圣顾长安先后踏入巅峰,世人愚昧,人云亦云地觉得武道强于仙门,纷纷改投,仙门至此陷入千载低谷,宗主挺身而出,独战顾长安,虽落败一式,但也正了仙门之名。”

    “世间如此传我?”裴煜自嘲地笑了起来。

    “为心之所重傲然而立,宗主不弱于他们。”任天笑向往道。

    上前两步,裴煜一声长叹却始终不及岁月悠远“那时,临渊将军已举世无双,成就火武神之名,平西秀之乱,固钊越军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为天下安宁,奉旨肃清江湖,实属可恭。可江湖之所以是江湖,侠肝义胆定不会少,温塘剑圣顾长安,重伤从临渊将军手中夺回一整座江湖,赢江湖万人敬仰。与他们相比,我不过是为一门一派,争了些虚名而已,现在想来,着实可笑。”

    如此光辉一战,在裴煜心中,竟是如此之小。全当是宗主自谦了,任天笑恭敬地说道“一门一派,乃是心中之重,宗主不弱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