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寒霜栖月 >第7章 第七章 步步为营,小心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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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篁南竹,是前任魔尊,也就是血盟教已故老教主的故居。

    它在距离魔教总坛东北方向十几里开完的某一处绿洲处,靠近中原方向,占据天然的淡水湖,搭建成了一所遗世独立、颇具江南水乡风情的小院。

    柳荫蔽日,玉簪搔头,竹梢送凉,莲池风静。地处二层高处的卧房,隐约望得见窗外错落斑驳的景致。

    这处占地十几亩的后花园,最中间有片五亩见房的清冽荷塘。高地有致的凉亭散在池水四周,构成一幅“红荷碧叶天,赭桥压水眠。清流脉脉处,竹韵琤琮鸣”的美好画面。

    教内曾有人偷偷的议论,说是因为朱雀使出生自江南,老教主怕他思乡心切,所以背地里斥用巨资,替他打造了这处怀旧的念想。可谓是荣宠至极了。

    老教主生时,这里是老教主闭关静修的久居之地。老教主离世后,便由新任教主白元奉做主,将它赏给了朱雀使。

    陈欺霜也曾来到过这里。有时是跟着教主,有时是陪着白虎。但大多数的时候,他也仅是守在开门面临的那座假山前,顶多是在宴客的花厅稍显拘束的略坐一坐,却从来没有穿过前厅,进到过后堂内室。

    更遑论是极具私人领地意味的二楼内室。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该走了。”他狠下心,用格外冷漠的态度对待周钰恒,仿佛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当他看到周钰恒果然露出了受到了伤害似的表情,语气又抖然一软,发自心底的真诚感激道,“朱雀,多谢你。”

    幸亏有你在,也幸好是你在。

    虽然他嘴上说得倔强,态度更是坚决,手分开床帏就要起身下地。但他大病初愈,久未饮食,又兼刚才一番折腾惊出了冷汗,服下一剂带有安神养气性质的药,猛地起身,登时腿脚发软,一阵头昏眼花,一个踉跄,紧紧抓住了床柜,险险就栽到了地上。

    周钰恒忙一把扶稳了他,当即生气道:“你不要命了!”

    话说完,立刻懊悔到吞声,重又换了一副商量的态度,劝他:“你病刚好,总不能独自回去吧?等我有时间送你回去。更何况,我作为主人,再不济,至少也该留你吃顿饭吧?灶上有瓦罐焖着的紫粳米粥,软软糯糯,甜香可口。我去替你盛一碗过来。”

    他说完话后,扶着陈欺霜重新又半躺半靠在床头,起身去推开门,对着门外的某处悄声的吩咐了什么。

    陈欺霜好不容易从险些失去意识的黑暗境地中脱逃出来,双目复明,立刻便追逐上了周钰恒的背影。

    他本想出声拒绝,说“不用麻烦了”,可又舍不得眼下这难得的相处时间。于是,强行压住心底深处那点躁动着的不安,默默念叨了些什么,一直等到周钰恒端着炖盅,再度坐回到身侧。

    这一次,周钰恒吃一堑长一智,没有再犯上次那种自扇耳光的错误。他将粥盛起搅匀,吹得凉了,才将一方温热的净帕递到陈欺霜的手里,请他自己擦干净双手。

    “稍微还有些热,你慢点喝。”他边将粥碗送到陈欺霜手中,边腾挪出靠垫替陈欺霜靠稳。最后,将净帕搭回铜盆边缘,才坐回到陈欺霜身侧,专心致志的看着他喝粥。

    陈欺霜吃东西的样子特别像小鼹鼠。双手搭在碗边,埋首在碗内,嘴巴动得飞快,呼噜呼噜,两三口粥下肚,手一抹嘴,空碗向前一递:“吃饱了。”

    也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周钰恒刚来得及喘一口气。

    “饱了?还有很多,再吃一些吧。”周钰恒接过空碗,又盛了一碗,见陈欺霜仍在接与不接之间迟疑,忙故作惋惜道,“是加过温补食材的药粥。你不喝,等一会恐怕就只能倒掉了。真可惜了这一锅的好材料了。”

    他说完,将碗放回搁盘,端着食皿就要往外走。看架势,是真的打算命人将粥全部倒掉。

    陈欺霜连忙出声阻拦他:“我,我还没吃够。”

    再次接过粥碗,就已经没有那么多虚伪的客套了。仿佛意识到面前这整盅的粥,都是专属于自己的“一餐”。他敞开肚皮狠吃,一口气,连喝光三大碗。

    当他伸出空碗向周钰恒讨要第四碗时,周钰恒将“慢慢吃,还有很多”这句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没有了。”他听见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你要是喜欢吃,我晚上再吩咐厨房替你多准备些。”

    周钰恒悄无声息的自言语上给陈欺霜下了个圈套。

    陈欺霜一无所察,他还在懊恼自己怎么没有放慢进食速度,细细的品味一下紫粳米中的藕荷香气,听到晚上还有机会再吃到,连忙轻点一下头算是默许了。

    一转念,咂摸出些不对劲来,却见周钰恒早已乐不颠得向外吩咐了出去。

    算了,就再多呆一晚。陈欺霜有些认命般的故意纵容着自己。但也不禁生出几分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的颓丧气息。

    他垂头丧气的在心底指摘自己的立场不够坚定。一抬眼,就对上了周钰恒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

    周钰恒率先避让目光,展开纸扇,主动谦让道:“你先说。”

    陈欺霜则顺着周钰恒刻意到怪异的目光,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脸。

    “别碰。”周钰恒忙制止他。他焦急的抓向陈欺霜的手腕,却被陈欺霜触电似的一缩手,甩了开去。

    “对不起。”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这一次,周钰恒抢先开口,再次致歉:“我不是故意的。”他指着自己的嘴角示意陈欺霜:“你的这里,沾了些东西。”

    见陈欺霜准确无误地蹭下嘴角的饭粒,又填回到口中,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周钰恒憋笑憋得痛苦,仍不忘要继续解释:“你的脸上受到几处烫伤。我迫不得已替你摘下易容,涂些治疗的药膏。对,现在还不能用手摸。”

    陈欺霜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对主仆避开自己的目光,频频向自己脸上看的时候怪异的目光的含义。

    但他更先意识到了自己无缘无故便拍开朱雀手的失礼,忙内疚的垂下鸦羽似的浓黑长睫,兀自镇定着回答周钰恒:“朱雀,你不必道歉,没关系的。我戴着面具也只是因为不想引人注意,这副鬼样子,出任务实在不方便,也实在很容易被别人记住这张令人厌恶的脸……”

    他难得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周钰恒边听边暗自得意,心道,这笨小孩现在还蒙在鼓里呢。你难道真的认为这么多扔进人海中便再也找不出的“大众脸”,是碰巧才会分到你的手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