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孙子,别再气我了!”
蒲绍远收起手机,标志性的痞笑消失。从小到大,他喜欢栗唐,不亚于栗唐喜欢洺闻。
他们三角关系里,现在多了一个林阆,这个充满可能的未知数。
成全戚洺闻,就是成全自己!想到这些,蒲绍远深呼吸放松,挂着笑容走进去。
沙发上的人喝着闷酒,阴沉的脸像要吃人。
“洺闻,想开些!实在不行,我们用点手段,保证她老老实实……”
蒲绍远一惊,刚要闪避,却见他举着杯子的手徐徐放下。
“别碰她。”
戚洺闻给自己倒酒,懒得再摔东西。他不想对她强取豪夺,也不屑报复,更不会再看她一眼!
“好好好,听你的。”蒲绍远坐到他旁边。
“我看那个林阆八成有病!你是谁呀,堂堂闻少!她不是瞎了眼,就是脑子进了水!这种女人我见多了,你把几大箱子钱甩给她,她肯定低头乖乖认错。”
戚洺闻声音冰冷:“那还有什么意思。”
行路上,严谨打开了车窗,清凉的夜风吹进车里。
“你不早说,要是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早带你出来了。那个男人是谁啊?长什么样子,有照片么?让我给你把把关,别上当受骗了。”
林阆靠在车座上苦笑,窗外灯牌光影旖旎。
“你认识他。”
严谨疑惑,听她继续道:“秦冬。”
一个急刹车,林阆心惊地攥住安全带。
严谨感到不可思议:“你认真的吗?”
林阆默认,然后听到了一声叹息。
“别找酒吧的人,都他妈天天玩感情,有哪个是真心。”
“你对裘非不是真心吗?”林阆求解。
“我们,很复杂。你不会懂。”严谨把车停在路边。
一阵风吹过,梧桐树的叶子簌簌落下,秋叶枯蝶美不胜收。林阆将手伸到窗外接住了一片,茫然观察叶子的脉络。
“秦冬知道吗?”
林阆点了点头,话音变弱:“他看起来很犹豫,还说不想伤害我。”
严谨不再担心,十分明白秦冬所想。
“怎么跟你说呢。”他不禁犯难,尽量委婉。“你和秦冬才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吧,太认真。要是你们在一起了,总有一天会因为各种问题分开。”
林阆悲愤地侧身,眼神戚戚:“你怎么知道?”
严谨哭笑不得,那片叶子被林阆捏成了碎屑,随风飘走。
“林阆,这是事实。一个前辈跟我们讲过,要是哪天发现自己对女人动心了,趁早掐灭,不爱是最好的选择。”
严谨弹了林阆脑门一下:“听着很有哲理吧?”
“狗屁哲理!”林阆愤愤地评价。
严谨大笑起来:“第一次听你说脏话,还挺可爱的。”
他停止了笑容,面容浮生几分严肃:“你还记得,刚才裘非讲的故事吗?”
“记得,典型的黑色童话。”林阆想到讲述时的裘非,平淡的语气,讽刺的话音。
“故事是真的,裘非就是那个女孩。”
严谨咧嘴轻笑:“很遗憾,我不是。”
车外树叶纷飞,凉凉的风在窗边跳跃,掀起一个女孩的往事。
八年前,江南小城,四月芳菲开满街巷。
女孩十七岁,和外婆过着平淡又寂寞的日子。
外婆说,父母在她还是一个婴儿的时候,离开了小城出去打拼。他们每月按时寄来丰厚的生活费,数十年如一日。
数十年如一日,她从来没见过父母。
从小到大,她被人骂成野孩子,偷偷地哭无力反抗。久而久之,她变得乖戾叛逆,喜欢和大人眼中的坏小孩们混在一起。后来,再没有人敢当面骂她。
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花一样的她。年少天空里,暴雨多过晴天。
女孩觉得自己一辈子就这样了,慢慢枯萎,溃烂在这片土地。
直到遇见那个男孩。
他骑着炫酷的机车,驰骋如风,停在了她的脚边。他把头盔摘下来,一头银发闪得耀眼,脸庞帅气昂扬。
他们谈起了恋爱。在那个年代,这种早恋被人们视为羞耻。小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外婆急得怒火攻心。
一边是相依为命多年的亲人,一边是相爱至深难舍的恋人。女孩陷进痛苦两难中。
十七岁的生日,外婆偷偷用女孩的手机给男孩发了短信,男孩带着礼物来拜访。刚一进门,满屋子的正义人士捆住了他,将这个闻名小城的混混送进了少管所。
女孩伤心欲绝,离家出走。一个月后回来,看到那个坐在家门口疯疯癫癫的老人。
形容枯槁,皮包骨头,衰老得不成样子。
小城的人责骂数落女孩,告诉她,老人在她走后日日以泪洗面,见人就问:“你知道我家小菲在哪吗?”
女孩也终于知道,原来,她真的没有父母,她只有外婆这一个亲人。外婆圆着谎言,辛苦赚钱,都只为了让她存有希望。
希望?什么是希望。精神失常的外婆见到回来的她,呜呜咽咽地闭上了眼。
少管所里的男孩,被同住的室友用砖头打死。那个室友,是男孩当初为了保护女孩得罪的混混头。
十七岁,倏然长大。
湿热的泪水划过脸庞,夜风忽地寒冷刺骨。
林阆擦了擦脸,声音有些发颤:“你别走了,你留下来陪她吧。”
严谨为这个要求感到悲伤,他没有说话。
“你和裘非怎么认识的?”林阆才想起,裘非的过去里没有他。
“裘非安葬外婆后,一个人来了西市。她的钱包被人偷了,快饿死的时候在桥洞里遇到了我。”
严谨眉眼含笑,想起他们遇见时的情景。
那时他年少轻狂,立志做个流浪歌手,活得潇潇洒洒。可是好景不长,现实的鞭子狠命抽来。
他的卖唱近乎乞讨,一日比一日困顿,颓废得胡子拉碴。
那天,临近傍晚,她像一个木乃伊般杵在面前,听他弹唱一首又一首,她是几日以来第一个驻足的路人。
他刚要上前道谢,这唯一的听客扑通倒地,虚弱地开口:“我好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