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知辛并没有走太远，仿佛就正等着她来。
“对不认识的人，你说这么多干嘛？胖子你能不能学聪明点，别老让我担心。”
听到这熟悉的吐槽，孟十九几乎要热泪盈眶。
可当她看清孟知辛的脸，眼泪却怎么也流不下来，只剩下满目的惊诧。
孟知辛又长高了些。
他看起来已经比自己大了数十岁，原本少年气性的面庞上徒增了些沧桑。
孟十九既难过又好笑，“你怎么这样了？”
琥珀蹦跶到她的身上，亲昵地蹭了蹭孟十九，她身上的羽毛愈发的鲜亮，麟羽外侧已经长出了一圈霸气十足的银边。跟几日前刚刚化形的虚弱截然不同。
孟知辛沉稳的面容上，扬起一抹跟他现在年龄完全不符合的张扬和得意。
“这里的时间又不受我控制，自然就比你大了些，以后你可不能叫我弟弟了。”
孟十九扑上去，忍不住跳起来给他一记爆栗，“人没事也不知道跟我报平安，一点良心没有！”
看他这幅淡定的模样，是已经知道自己跟谢凡神识换回来了。
孟知辛一直躲在暗处看着，偏不肯现身，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孟知辛揉了揉脑袋，将孟十九牵到自己身后，“这事之后再跟你细说，现在你得先远着身边这个小子才行。”
顾燃在孟十九的身后紧跟过来，他静静地看着孟十九跟孟知辛对话，竟是一个字也没说过。
孟十九纳闷，怎么谢凡和孟知辛都对顾燃如此戒备？
孟知辛神色严峻，冷冷看着顾燃。
“我来清平阁见到第一面的人就是这位顾公子，那时他可还不是这张面孔呢。”
孟十九退后了两步，这才第一次认真打量起顾燃来。
“当时我被那个银发的老妖婆重伤，又无奈让‘鬼卿’前去帮助琥珀，身体已经力竭。被那只大白狗拖出来之后，竟遇上了个毫无修为又是废灵之身的少年……”
这人不用说就是顾燃了。
孟知辛见他面善，以为至少得救，谁知顾燃却完全无视了他的求救。
“他以为我已经必死，就在我面前暴露了真面目，还想着撕下我身上的人皮来用。巧的是清平阁的人忽然出现，将他给抓走了。”
孟知辛回想起那个可怕的夜晚，依然觉得胆颤。
他打从生下来就没有怕过什么，可是这个毫无修为的顾燃却当真让人心生恐惧。
撕下……人皮？
孟十九倒吸一口冷气，“顾燃……不，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一直垂着头的顾燃忽然笑出声来，他缓缓抬起头，“你这小子命挺大的呀，我发现你的时候身上至少有三处致命伤，是怎么好的，也教教我呗。”
他猥琐而轻浮的声音跟那张脸搭配在一起，十足地违和。
孟十九猛然意识到顾燃用着的这张脸，可能根本不是他原来的样子，而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以至于徐容都没认出这个祸害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十九率先召出‘鬼卿’，握剑而立。
顾燃歪了歪头，从脖颈处竟扒拉出一条线状的东西，他用力一拉整张面皮脱离了身体。
他整个人如同蜕皮了一般，慢慢地委顿下去，露出了里面的真面目。
一个丑陋苍老如枯槁的男人！
“我的名字确实叫顾燃，也确实是从丹国而来。不过这都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顾燃的嗓音依然清朗温润，孟十九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当年一心想寻得解开废灵之身的办法，本来就要成功了，可家里豢养的炼丹师却因为跟丹国的国主闹了矛盾就要一起离开丹国！”
顾燃佝偻着身子，难掩气愤之色。
“我别无他法就偷偷跟上了他们，谁知这清平阁内外的时间竟然差异如此之大。重塑根基的方法没有找到也就罢了。等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无人认得我了……我那原本临盆的妻子听闻是难产而死的。我整个顾家都已经变成了舒将军府邸！”
顾燃双眼几乎要喷出怒火来。
他不甘心！
所以当那些修罗传授他人皮易容之法，将他再次送到清平阁的时候，顾燃就决定好了，要对清平阁复仇。
依照那些修罗给的法子，只要毒死那只大白狗，出狱之后再释放信号引入修罗族即可。
谁想到，孟十九居然被误打误撞放了进来。
而且，这女人跟他从前一样是废灵之身。
沉寂在顾燃心头多时的奢望又重新燃烧起来，贪欲让他打乱了修罗族的计划，装成善良无辜的公子哥混在孟十九的身侧。
想探寻她能够重塑根基的秘密。
顾燃的笑声越发地放肆，“你身边的人倒是戒心很重，你的道侣几番提醒，你偏偏不听他的呢。”
忽然，一道凌厉的剑光划过他老皱的面颊。
孟十九出手了。
鲜血立刻就涌了出来，渗进他面上松垮的褶子里，看着可怜又可悲。
“我理解你废灵之身的痛苦，甚至也能理解你疯狂想要改变的心。但是，你妻子的死，家庭的覆灭却怎么也怪不到别人头上。”
孟十九的声音出现在顾燃的身后，但她的剑尖已经抵在了顾燃的喉间。
她的身形快得让人看不清。
顾燃既是惊叹又是狂热，“定是你身边那个谢凡帮你重塑了根基，能有这样的修为！若我身边也能有这样的能人相助，妻子便是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孟十九啪地给了顾燃一巴掌，“瞑目？她嫁给你就是这辈子最倒霉的事。你既不爱她却让她一个人留守家中生子，尝尽了痛苦和寂寞，如今还有脸面说让她瞑目。”
这一巴掌的力气极大，顾燃被掀翻在了地上。
可他却狂笑出声，形容恐怖。
“打吧，反正等修罗族的大人们一来，你还是得乖乖传授我如何重塑废灵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