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心虚，阿尔并没有带他到房间或者密闭的空间里，而是来到了舰船的某个安静拐角处。
“阿尔少校有什么要交代的？”萧念斜靠在墙上，懒懒地看着他。这附近没人，他也懒得再在阿尔面前装模作样了。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阿尔低声说。
萧念挑了挑眉：“这有什么可抱歉的？阿尔少校，我们立场不同，阵营不同，那样算计我再正常不过了。我中招了是我大意，您失败了是您无能，我们扯平了。”
说来阿尔也是奇怪，萧念本来以为他之前恶劣地把阿尔搬到那Alpha身上，就算他的下属不信，但难免会有闲言碎语出现。他还以为他们再见面阿尔哪怕不会冷脸相待也该不再纠缠他，却没想到这家伙好像没事人一样提起这件事。
“我只是......”
阿尔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也奇怪，那次暗算失败其实对他而言算一次重创，因为他既破坏了劳伦斯的计划，也在劳伦斯和自己的手下面前结结实实丢了个大人。
但转过头来，他却不觉得如何愤怒，只记得萧念那一刻展现出来的截然不同的，带笑的眉眼。他笑起来灵动又狡黠，每当想起那笑容，他心中的不甘就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脏的极速跳动。
“安排住宿究竟有没有问题？”萧念实在不想和他牵扯下去，说真的他自己都已经尽量遵循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人就当算了的准则，结果那些旧仇一个个巴不得他解决一样找上门来。
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带不听话的学生们，和兰溪晚上去喝点小酒，还有帮厉返查查白星的事。
说起等厉返，他忽然想到厉返说的“惊喜”。其实他对惊喜并不热切，但因为是厉返，所以他却期待起厉返会想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那种笨蛋、呆的不行、连说喜欢都还要他问了才说出来的，明明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在家里却傻的要命的上将大人，能准备给他什么惊喜？难道是怕他在白星无聊，让艾利尔和维托来找他？这倒是有可能，毕竟厉返是送了定情信物也一脸犟说“那不过就是个生日礼物”的人。
萧念想到了厉返，脸上的表情就难以抑制地柔和下来。阿尔因为那淡笑怔愣一瞬，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时候了，总之是很久以前，他和萧念还有婚姻关系的时候。那日他心情好，便提前回到了家。
到家的时候，意外地萧念没有出来迎接他。平日里的小Omega待他都是最热切的，只是听到了车的引擎声都会立马放下手中的事来到门前，帮他开了家门，再亲手为他解下领带。
他走到客厅，发现萧念是在看电视。那里播出的是最近的军事新闻，讲的是阿尔最近打的一场胜仗战役。
萧念平日在家时行为举止都非常端正，此刻也一样，他腰背挺直，坐在那里优雅又赏心悦目。那时阿尔并不在乎他如何美丽，但当主持人大加赞扬阿尔是如何优秀的时候，那张旖丽的面容忽然露出了温柔的笑。
那笑容是阿尔从没见过的，因为那个Omega在他面前总是带着卑微和祈盼，像是只会攀附的菟丝子花。但那一刻他笑的是那样高兴，就好像因为被夸赞的是他多么喜爱多么重要的人，所以也带上了由衷的自豪和与有荣焉。
阿尔在那一瞬间被那个笑容烫住了，他匆匆退出客厅，开车去了酒吧。等到一晚上金迷纸醉之后再回到家，就好像梦醒了一般，他面对的依旧是一个谨小慎微，除了美一无是处的Omega。
于是一切都回到了正轨，那个不经意的笑也被阿尔埋在心底，甚至忘却。可那一刻他又在萧念脸上看到了那样的表情，可随即他就意识到，那笑容不会再是属于他的。
“你在想什么？”不知从何而起的嫉妒忽然摄住了他的心神，他有些粗暴地拽住萧念的手腕。
萧念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打得措手不及，对面是Alpha带有侵略意味的气息，那不是厉返，所以他的身体在第一时间替他做了动作。
他猛地抬手扭下那条抓着他的手臂，紧接着狠戾地转身过肩摔将人放倒在地。他的动作太快了，快到阿尔也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惊愕和呆滞地被他摔在地上。
膝盖顶住阿尔的腹部避免敌人逃窜，袖间藏着的匕首出鞘，银色的利刃离阿尔的咽喉近在咫尺。这一切都发生在顷刻之间，还是萧念反应过来，他收住了要去割喉的力度，转为横划，将匕首甩了出去。
一个人摔倒的声音还是挺大的，兰溪本来就因为担忧在附近，听见声音迅速冲了过去。快速跑完圈的赛利亚不知道为何也跟着他跑，这一带周边所有学生都以为出了什么事，全都跟着他们跑到了那个拐角。
——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阿尔少校被人放倒在地的模样，尤其是萧念还一边笑着一边向他伸出手说什么“一不小心下手重了点”。
“瞧瞧，萧教官，这可不好，切磋就去训练场啊，怎么私下在这里打呢？”兰溪反应很快，“怎么，难道不想让学生们偷师学习学习？”
“说笑了。”萧念摆摆手，过去将匕首收好，“是阿尔少校说指点我，结果我较真了，就下手重了些。”说着他还扭头看向刚刚站起的阿尔，一脸无辜：“真抱歉啊，少校，是我太较真了。”
“没什么。”阿尔似乎还在刚才的震撼里没有回过神，萧念给兰溪打了个眼色，兰溪立刻道：“好了都散了！你们怎么也跟着跑过来！都闲着没事干了？想这最后一周恢复上课？”
刚才看热闹的学生立刻鸟兽四散，兰溪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那你们继续聊，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拉着还不知想要干什么的赛利亚，快步离开了。萧念轻笑了一声，转回头看向阿尔。
“您注意些，我这人比较敏感。”他说，“冒犯了您可真是不好意思。”
阿尔本来震惊的神色因为刚才他和兰溪的互动被打断了。他凝视着萧念片刻，问：“你喜欢兰家的那个兰溪？”
？
萧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他和兰溪不过是简单的朋友关系，这人眼里怎么总是看的奇怪？
但他还是道：“不是，我看您这说来说去也没提正事，看来之前宿舍安排没要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那是谁？”
他不依不饶的问，问的萧念觉得他实在是不可理喻。阿尔到底想干什么？不管他喜欢谁，阿尔是能阻止他不和人家在一起，还是心存妄念想和他复合？既然都不能，那就算他问到了又能怎样？
阿尔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道：“那就是，厉返？”
他提起那个名字时说的太过笃定，笃定到连萧念都忍不住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信息，有意外，也有主人因为听到那个名字带来的点点柔软。阿尔放在身侧的手抽搐了一下，忍不住问：“那人到底有什么好的？”
这其实是句很无能狂怒的气话，但萧念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是啊......厉返到底有什么好的？他其实在自己不自觉答应了厉返后就一直在想这件事。厉返很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同时他也会问自己，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又一次将一种完全不同的期待放在他身上？
是因为厉返表白时谨小慎微的可怜模样吗？还是因为路易的话让他那天产生了动摇？又或者是平日里的点点滴滴连成了线，他满心满眼满脑子都是厉返，所以导致就算他和厉返从一个关系变为了另一个关系，他也觉得习以为常？
其实他明明是很厌恶感情的，尤其是拜面前这个人所赐。
可他又想到了厉返的声音，就是那一通简单的电话，厉返说给了他惊喜，他就总也停不住的一直去想那是什么惊喜，以及可能出现在厉返脸上紧张忐忑的心情。
这是不是就是“有情人眼里出西施”？不对，他想厉返也不是因为厉返是西施，只是单纯想看厉返那紧张的表情罢了......
他晃了晃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说：“这事情和您无关吧？”
阿尔果然沉默了。他和萧念已经离了婚，不管从哪个方面，他都无权掺和萧念的决定。
但他从来没有一刻产生过那样强烈的后悔，就像之前萧念对他的攻击一样，凌厉果决，让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他因为那利落的招式而惊讶，也因为那招式的主人是他记忆中那个人，那滔天的悔意要将他淹没。
“如果我......”如果他没有放弃他，他是不是就还是他的？
这样的如果是没有结果的，萧念知道，阿尔也知道。所以那句话最终也没有说出口，他看着萧念的身影缓缓远去，渐渐消失在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