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返生气了。
这是一个很棘手的情况，比现下萧念遇到的所有状况的棘手。
到底厉返为什么又生气了？在他印象中厉返是很好哄的，就好像被不小心踩了尾巴只要一块小零食就能继续围着人打转的将军。
可今天已经是萧念在医院呆的第七天，在这几天内厉返几乎没怎么和他再说过话。萧念其实有些茫然，他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似乎毫无效果。
“……不用担心，于怀那事还得处理一阵子，现在所有的训练计划都暂时取消了。嗯，你在听吗？”
兰溪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怎么了？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不，没有，怎么会。”萧念笑着写道，“还要麻烦您帮我承担工作。”
“这都是小事了。比起这个，我想问，你和那个亚尼斯是之前认识吗？”兰溪转过头，有些严肃地看向他，“当时学生和老师们都看到了，虽然后面糊弄他们是你曾在厉返上将身边时和星盗对战过，所以才说你们‘相识’，但这种借口是骗不过阿尔的。”
“如果他把这个上报，问题可就大了。恐怕到时候会有人污蔑你和星盗勾结。所以，你介意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这样我好想一些对策。”
“谢谢你，兰溪。这没什么不能说的。”萧念摇摇头，将过往的经历简单写下来，“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这些我自己处理也可以。”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我们是朋友嘛。”兰溪笑着站起来，“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休息。”
萧念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又想到在星舰上亚尼斯说的那番话。看起来这几天要处理的事情越来愈多了，不仅是搞清楚厉返生气的原因，兰溪对他特别优待的原因也得尽快搞清楚才是。
兰溪是个很好的人，正因为如此，萧念才更不想欠他的人情。
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萧念抬头，发现是厉返来了。厉返手里提着的是保温的饭盒，他一如既往地将东西放在小桌边，嘱咐了好好休息就要离开。
萧念赶快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摇晃。
厉返看向他，他就带着歉意地笑笑，写下：“在病房待得太久了，上将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他伤的不重，但厉返还是执意拿了轮椅推他。这几天萧念都在思考各种事情，因此也没怎么往窗外看。这次出门才发现这座医院确实坐落在海边，供病人散步的后花园中都带着海水的气息。
“这里很靠近海吗？”萧念问。
“在这里看不到，但确实，离这里不远处就是一片海。”
“那上将能带我去看看吗？”萧念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我还没真的看过海呢。”
厉返沉默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海边确实离这里不远，大概步行了十分钟就到了。附近的景色也比萧念预想的要好，本来他以为白星会在战争后一片狼藉，但现在看来至少他能看见的地方还是一片欣欣向荣。
现在已经是日落十分，海面被夕阳渲染出橘色的波纹，与同样被染红的云朵在海天相接的尽头融为一体。萧念站了起来，在沙滩上走了两步，感慨：“在帝星可很难见到这种景色。”
“这也算是白星的一个旅游景点。”厉返说。
接着两人就沉默了，一前一后地沿着起落的潮水在海边漫步。萧念尽力想了很多话题，但厉返的回答都非常简单，让他没办法继续接下去。
“上将是讨厌我了吗？”
看到那句话的厉返愣了一下，很快道：“没有。我没有讨厌你。”
“那为什么......生气了？如果我有哪里做的不对，上将也要告诉我才是，否则我会发现不了我的错误。”
萧念转身，海风扬起了他的发丝。他认真地看着厉返，琥珀色的眸子折射着日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那光晃了神，厉返站在原地许久，才缓慢开口：“你......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那么......”
“只是我，很担心你。”
厉返说完那句话就沉默了，他偏过头，片刻后又道：“听到你受了重伤，我很担心。萧念，我也会......很害怕。”
“我该......怎样对你说？我不应该阻拦你做任何事才对，我没有资格要你去做什么，不去做什么。”他撩了一下前额的发丝，“可是如果因为我害怕就去说教你，我也会担心你讨厌我。所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
“所以，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你。”
说这些话的时候，厉返一直偏着头，没有直视萧念的目光。萧念感觉那一瞬间好像对面那几乎无往不胜的人也在害怕，他在害怕什么呢？
他写下了那句话，但厉返没有看他，也看不到平板上的字。萧念向前走了两步，但又在他面前停下来了。
您对我说什么，我都会听的。萧念想。我永远不会讨厌您，背弃您，也不会离开您。
所以，我也会自己最大的努力活下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陪在您身边......您为什么要害怕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踮起脚尖，环住了厉返的脖颈。
厉返有些诧异地扭过头，萧念轻轻地吻了吻那有些干涸的唇。
“很抱歉，让您担心了。”他无声地用口型说着，“您知道吗？在星舰上的时候，我总是想到您。”
“想到您那天对我表白，想到您对我说的惊喜。我总想着陪在您身边就是最好的，但有一天我发现，我好像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您。”
“您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发誓，我不会那么轻易死去，我不会随便离开您的。”
他笑了起来，松开手后退几步：“这样，您能放心吗？”
厉返似乎呆滞住了，好一会儿他才说：“你......”
“嗯？”
“你这算是，‘回馈’我了吗？”
萧念微愣，想到了前不久他对厉返说过的话。他对厉返说，他可能永远没有办法给厉返在情感上对等的回馈。
那么现在算是回馈吗......还是只是因为离不开黑夜中的唯一的星光，才立下的誓约——又或者其实两者之间没什么差别呢？
萧念也不知道，但他愿意给厉返一个安心。
“算是吧。”他无声说，“毕竟您向我告白，我都没有拒绝。”
厉返的眼睛似乎都亮了起来，他忽然抱住了萧念，萧念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震颤。
“我喜欢你。”厉返说。
我知道啊......萧念无奈地拍拍他的背。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厉返就那样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萧念后知后觉的察觉他有点像家里的将军，总会围着人的腿一边打转一边叫唤着撒娇。所以这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上次表白也没见厉返那么激动。
“我知道了......哎呀。”
搂搂抱抱的拉扯中两人摔倒了松软的沙滩上，厉返鸦青色的发丝垂在萧念脖颈，蹭的他痒痒的。
“您看您这像什么样子，堂堂晨星上将在公共场合随便撒娇，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想这样说又说不出来，只能好笑地帮厉返梳理着有些凌乱的发丝。
夕阳缓缓下沉，夜空中的点点星辰逐渐显现。萧念凝视着那些星光，无奈地笑了笑，拍拍厉返。
厉返撑着手臂抬起头看他，萧念失笑：“您先起来吧？要是被人看到我们这样子影响可不好。”
他现在被扑在地上，厉返整个人都撑在他身体上方，怎么看怎么奇怪。
“上将，我饿了。反正都出来了，我们去附近吃个饭怎么样？”
厉返终于成功从他身上翻身下去了，萧念拍了拍头上的沙子，想到曾经带着狗子们出门时被扑倒在草丛里，越来越觉得厉返像是将军。
“可以吗？”
厉返站起来后，向他伸手。萧念笑了笑，递过去和他十指相扣。
这一片区域都很安逸，是个不算繁华但很安静地方。街上人也不多，除了在去商业街的时候遇到了带着几个学生的阿尔。
萧念说不了话，就只能笑笑打招呼。厉返则目不斜视地拉着他走了过去，走的时候阿尔灼热的视线在两人相互握着的手上停留很久，萧念想忽视都难。
“他在看你。”厉返的声音还有些低沉。
萧念被他拉着手也写不了字，只能笑着点点嘴唇：“您不就是在想这些？还带着我转了一圈儿来这里，是因为阿尔他们下榻在这附近吧？”
这算什么？Alpha的占有欲？想要宣誓身边的Omega属于自己？一般来说Alpha会通过标记来对其他Alpha进行威慑和警告，但自从他们回到帝星厉返就没有再那样对过他。
所以为了炫耀，还拉着他的手专门跑到人家面前去凑。萧念实在没想到厉返也会有这么幼稚的行为，但又那样可爱。
厉返没说话，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已经出卖了他。萧念笑了笑，也没再打趣他，跟着他老老实实来到一家餐厅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