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素来是老好人，不懂得拒绝。小的时候，跟在外公身边长大的唐秋就没少见邻里占外公便宜，外婆气得半死，外公却是都忍让了，那时候外婆三天两头都要跟外公吵架。
这会儿见外公一露出为难的样子，唐秋就觉得不舒服，何况在外村刚被逼了一遭，虽然最后卖掉大棚是他心甘情愿的，但过程就是被逼的过程。才解决一个，这又来一个。
唐秋的脸色不太好看，忍着脾气问这会儿都堵在门口的自家人：“你们要吃西瓜吗？”
众人都没说话，他们看出来唐秋不太高兴。再说了，这光景，吃什么西瓜啊！还是那么贵的西瓜，有那钱买点什么不好。
“你们都不吃？”看他们不说话，唐秋说，“那我买2个。”他回头对缠着外公的西瓜地主人说，“我家都不爱吃西瓜，我也不爱吃，看在我外公的面子上，我买你两个西瓜。你要是卖，那就送过来，要是不卖，那就算了。”
“老哥哥……”西瓜地主人显然是不乐意只卖出去2个的，他都豁出面子去了啊。这会儿子巴巴地望着外公，想外公开口说一句话。
唐秋冷声说：“你喊我外公也没用。他一个种地的，手里能有多少钱。攒下的钱要是都买西瓜了，你让他以后喝西北风，还是吃西瓜过日子？”
这话就很难听了。
外公也听出来唐秋这是不高兴了，只能讪讪拒绝：“抱歉啊，你知道的，我不爱吃西瓜。”头回拒绝别人，他老脸烧得慌，忙掏出要是开门，故作没什么的样子招呼大家赶紧进门换衣服去，“一身湿透了，待会儿该感冒了。”
“为什么！”
西瓜地主人忽然暴怒，大喊质问。
唐秋他们被吓了一跳，都一脸莫名其妙看着他，不买就不买咯，干嘛吓人！
西瓜地主人一改满脸的哀求说：“你们明明有路子能收，为什么偏偏不收我的西瓜！你们不是有人收菜、收水果吗？连哑巴随便种的葡萄你们都收，我那么用心种的西瓜，为什么不收！为什么！”
他忽然将矛头对准了外公，“姚叔，我自问没有得罪你们家吧，为什么偏偏跟我过不去，要让我过不下去！”
唐秋拉开拦住自己的莫朝夕，站在前头，冷着脸说：“没有人跟你过不去！当初我们全村收水果、蔬菜的时候，你怎么不卖？！你自己不卖，我还能硬要你卖吗？！后来我朋友想吃，你怎么不卖？反而坐地起价！现在好意思要逼着我们买，不买就是欺负你，看着你过不下去？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就是了！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
唐秋想说滚，想了想，顾忌着外公没有说。而是回头就赶着一群人赶紧先进屋，换衣服再说。为了这么个人，再感冒了不值得。
“好！姚凤林，你别后悔！”
西瓜地主人脸上清白交加，最终什么都没说，放了狠话，直接就冲进了雨里。
外公看着还想去追，被唐夏一把拉住了。外公的性子，唐夏哪里会不清楚。刚才让唐秋出头，就是因为如今家里的事情其实都是唐秋在管着，还有莫朝夕插一脚，甚至可以说莫朝夕插了很大的一脚，他不能随便开口。
但买西瓜这个事，莫家明确拒绝了。唐秋这边幸好也拒绝了，外公要是再凑上去，那就是打唐秋的脸了。
唐夏皱着眉冲外公摇摇头。
外公看了看那边招呼莫爷爷、莫奶奶分别去二楼、三楼洗澡的唐秋，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没说。但看着人已经带着人往楼上走了，又没忍住压低声音说：“你关叔也不容易。他们家今年在西瓜地砸了不少钱，说那西瓜种子就跟一般的西瓜不一样，小心伺候着。这一下子，全没了，家里还不知道能不能揭开锅。”
说着忍不住摇头叹息。
唐夏也压低了声音，但态度可就不太好了：“外公，你光想着人不容易，你想过唐秋是不是容易没有？你看着他在地里忙活，外头卖出去，你以为很容易吗？要是卖菜真这么容易，为什么那些有钱人不承包村子卖菜去？！”
“你看看你种了一辈子地，你一年能卖出多少钱来？还不是就吃饱自己一个肚皮！”
“你以为唐秋为什么跟他学长合作，他在地里累死累活，学长在外头跑，然后给学长分大头？！你以为那些大棚不要钱吗？那些钱，不是你出的，不是我出的，更不可能是我爸妈出的，唐秋这些年在省城一个人吃喝拉撒还有租房，他能攒下这么多钱吗？”
他凑近外公说：“你知道你那稻田里的那个钢化玻璃的大棚多少钱吗？光那几块稻田，那玻璃，就上百万！你要种多少地才能赚回钱来？！就是卖地都不值这么多钱！你还真以为你有钱啊，那是人家看在唐秋的份上，给分的辛苦钱！不然咱们家非但没钱分，还要给人钱！”
几百万？！
外公彻底被吓唬住了。他一直觉得就几块玻璃，看着那么回事，能多值钱啊。最值钱的他以为是那些埋在地下的水管、线路，还有监控什么的！
“这、这怎么就要这么多钱啊？”外公说话都哆嗦了。
唐夏沉沉的目光望着外公，看着他慌张，忽然发现小时候因为性子太过不争，气得外婆心绞痛的外公也老了。
本来想吓吓他，让他知道怕，但看他真的慌了，不想再多说的唐夏还是软乎了语气说：“唐秋有分寸，总之答应你的占股不会少了你的。但是你要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家里的东西可都不是唐秋能做主的了！”
听说地里竟然砸了这么多钱，外公想说要不算了，地收回来，这话他都说不出，这不是他的性子。要是他现在收回来，人上百万不就打水漂了么！
“那、那棵柿子树……”
“也好几百万了。”
外公差点一个踉跄倒了，好在唐夏一直在边上扶着人。外公念叨说：“这是什么柿子啊，这吃的是金子吧，这柿子……”
他觉得觉得自己再也没法看那棵柿子树了。
正好唐秋安顿完莫爷爷、莫奶奶，从楼上下来，模模糊糊听着外公说柿子，他几步下了楼梯，从后头探头出来问：“啊？你们刚说什么柿子啊？”
外公张嘴想说，但到底是说不出口，这给地里砸好几百万，给柿子树砸好几百万的动静，已经震惊到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唐秋还巴巴地看看两人，等着他们回答呢。
“是……”外公说不出话来。
唐夏自然接过话头说：“外公是刚上来的时候看到柿子树，就想到这暴雨，今年其他的柿子可都要废掉了，正可惜呢。还不是那关叔……”
见唐秋一脸茫然，他解释了下，“就是刚卖西瓜的那个，叫关石鑫，咱们叫关叔。他说西瓜要烂在家里，外公可不就想到了柿子。这会儿柿子可都还是青柿子，还吃不上。可这暴雨，估计等不到柿子红了。”
“废掉？”唐秋一脸不赞同，“那怎么可能！”
家里三层楼，每层都有一个洗手间，二楼三楼莫爷爷和莫奶奶占了，这一楼肯定是外公去。刚好莫朝夕、唐秋、唐夏三人还湿漉漉着。
唐秋看了他们一眼，欢喜着说：“正好，外公去洗澡。”他迅速赶了外公去洗澡，撺掇着他先洗，就能给后洗的他们煮姜茶喝了，反正他自己不想动手。
赶了外公去洗澡，唐秋才说：“正好我们三个反正还要等，反正已经湿透了，不然先去把后山那棵柿子给摘了。今年很可能吃不上柿子了，但咱们可以做柿饼呀。我听说青柿子可以做柿饼的。”
这柿饼，他说的其实就是外面那种压扁的柿饼。外面有一层白白的霜，皮是棕黑色的，一口咬开，里头就像褪色的鎏金，有点像果冻，又是柿子变成了胶质的口感，软软的带着点柿饼的香气，跟新鲜柿子完全不一样。
这种柿子是需要贮藏，等到表皮结霜才好吃。
唐秋挺喜欢吃的。
往年会做的柿饼可跟用青柿子做的不一样，那是需要青柿子稍微有点点黄，内里已经开始从硬邦邦的变成一点点的软，开始变成流汁水的柿子了，但外面还是硬的。就削皮，蒸软了，然后晒，这样出来的柿饼那是外皮韧，咬破了，里头还是流动的汁水，特别好吃！
这两种唐秋都喜欢，但现在显然只能拿青柿子做柿饼了。
说到要去摘青柿子，加上从外村回来，到在家里说了这会儿话，唐秋总管想起来问了：“哥，爸妈呢？不是你去江城带爸妈一起回来吗？怎么没看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