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土层冻结太厉害，而柿子树那拆下的玻璃大棚需要卡弧度来固定，甚至需要多方研究,尽可能想去获得更大的覆盖面积。于是，安装过程中,技术人员和莫朝夕一直不停讨论修改安装方法，愣是拖到了大年二十八才总算是全都安装完毕。
而今年，黄历上,没有大年三十,二十九那天就是大年夜！
大年二十八那天,莫朝夕跟唐秋给帮工们结算了这几天的工钱,一袋袋的粮食沉甸甸得在手里拎着,帮工都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跟前几天分到早饭、午饭时候的笑容一点都不一样,这回的笑容有种踏实的落地感。
帮工们也开始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商量着手里的粮食有了,过年应该怎么过，怎么用有限的米粮来做点花样。
过年嘛，总不能让自己太过艰难。
否则,可是会开年不利的。
唐秋看着他们捧着一点点粮食，绝对不太多，但一个个都喜出望外。领了粮食的,也没走，而是等在一边，等其他的帮工领完一起走。便是看到唯一的技术人员拿的是他们的好几倍,他们也没半点不满的,甚至主动要帮着一起扛下山。
等到最后几个的时候,莫朝夕身边的米粮已经没几袋了。后头还在排队的几人都眼看着总算轮到自己了，脸上都露出憨憨的笑来，一个个都迫不及待了。
莫朝夕拎起其中一袋递给眼前的中年男人。
这男人一看就不是种过地的，身形淡薄没什么肌肉，看着就显羸弱。他伸手接米袋子的手上手茧的位置上都是血茄，有些地方血茄还掀翻了起来，露出内里的肉，手指也冻成拇指萝卜似地，明显是深受冻疮的祸害。
他没有接过米袋子，而是用那双满是伤的手按住了莫朝夕递过来的米袋子，躬身带着满满的希冀询问说：“对不起，我能不能不要大米，我想换一点红薯、土豆，或者芋头也行。”
像是生怕自己提出的是过分的要求，困扰了雇主，他连连鞠躬道歉，仰头的脸上满是卑怯：“我是听说，你们之前换猪肉的时候，大米和红薯、土豆、芋头这些的定价不一样，大米比较贵一点，所以我想着，能不能……”
他举着的手似乎是太沉重了，重到落下后，两手紧握在一起，像是相互支撑的模样，“我也没办法，我们实在找不到吃的了。我想多换一点，对不起！”
他的眼睛红红的，可他是男人啊，所以只是红着眼眶，瞧着好似有些晶莹，可脸上干干的，撑着男人的脊梁。
“可以！”
他猛地抬头，好像他的耳朵刹那失聪了似地，半晌没有反应。
莫朝夕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说：“我说可以。大米换土豆、红薯，都是一斤换两斤，要是换芋头，可以一斤换两斤半。”
唐秋凑过来建议说：“我建议你三种都换一点。过年嘛，也算吃的好一点是不是？而且大米最好也能剩个一两斤，大过年的能吃上白米饭，家里人应该很高兴。”
“是是，谢谢你们！”中年男人猛地回头狠狠眨了眨眼皮，再回头给他们深深鞠了个躬。
既然他要换，莫朝夕干脆问了在场的，还有谁要换的，他们直接统计下，然后一起拿出来，一起换了。
来帮工的，当初特意让唐舅舅选了外村的，他们都是家里存粮几乎耗尽的，何况他们做工，虽然包了饭，但一天只有三斤米，干了快四天，按照四天算的，也就一人十二斤大米。可他们下一个能赚一口吃的，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所以几乎人人都换了。
唐秋说得对，过年能吃上白米饭，家里人肯定很高兴。
这些人都要换，那家里存的这些就不够了。
莫朝夕和唐秋让他们等一等，他们去外公还有哑巴那都换了一些，好在量都不大，算是凑出来了，重新装了分给他们。
原本拎着就能走的米袋子，也变成了需要扛着走，一看就是让人满足的大丰收呀！
这回重新给分的时候，唐秋一人给抓了一把散称的糖果。小小的一把，松松散散的抓着，毕竟糖果看眼前的趋势，吃一颗就少一颗了。
他跟莫朝夕，一人给粮食，一人给一把糖果，然后齐声说：“新年快乐！”
第一个收到的帮工愣了下，然后脸上绽放出最大的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声回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您也新年快乐！”
“谢谢，新年快乐！”
等二十来个帮工都分完了，这山上的新年快乐，都说得他们口干了。一直在边上瞧着，帮着维持秩序的唐舅舅，虽然也没啥可维持秩序的，他走上来从剩下的糖里掏了一颗，剥掉外壳放进嘴里，甜滋滋的，就是以前最便宜的白砂糖混着点不知道是不是果汁的那种水果糖味道。
唐舅舅问：“怎么想起来给发糖了？你们这并肩站着发糖，可太像新人发喜糖了。幸好说的是新年快乐。”
要是说得百年好合，那可就……
尽管两人在一起已经都过了明路，唐舅舅一想那场面，还是忍不住想啧一声，心里不太爽！
唐秋被他说得一怔，一想刚才的模样还真有点像，瞬间红了脸，无语说：“你说什么呢。”
他说了当初卖猪肉的时候，有人不要猪肉，就想给家里的小孩换根棒棒糖。他就想着，过年了，别管家里有没有小孩的，这些人肯定是准备不起年货了。给几颗糖，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少吃了几颗糖，还有别的零碎可以吃，但这些人，可能这几颗糖，是他们唯一的年货了！
唐舅舅忽然说：“我发现，你挺让我刮目相看的！”
唐秋笑了：“那可不。”
唐舅舅也跟着笑了起来。
莫朝夕倒是没错过唐秋一瞬间的红脸，冷不丁开口问说：“还剩些糖，我记得杂七杂八的都有，要不办一办。”
“办屁！”唐秋忍不住横了他一眼，拎起地上的糖果袋子转身回屋。
都大年二十八了，还有好多年货没准备呢。
说好的豆腐丸子，最后是外公那边做了，连带着豆腐枣也炸了些，以及年糕，红薯片、山粉片全都给他们送了些，不多，但两人吃是绰绰有余的。
反正存货都还有，要是想说，等过完年再折腾也行。
外公那边，在准备年夜饭，各种鸡鸭什么的，需要先盘算好，哪些是年夜饭上要做的。还有当初留下说要杀的猪，因为他们这边忙着，愣是一直等着要他们一起，自家杀了折腾吃，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可要起个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