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那样谦和，直教人怀疑刚才那个对宋臻暗下“毒手”的人不是他。
夏岚疑惑地打量着他，这个男人果然并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良善。
也是，年纪轻轻坐到这个位置上，没点儿手腕怎么行？
但他和老大到底是什么关系？
关键是他们老大居然不反抗！
心中存疑，却不好开口，夏岚望了牛全刚一眼，眼神交汇，两人显然是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当下也不适合讨论，只能跟着廖弘毅等人朝会议室走去。
一行人朝前走，廖弘毅和黄东升打头，都围着李湛一个人，剩下他们四个人跟在后面，仿佛被冷落一般。
“宋副队，这边——”
好在还有个封铭全程陪同，不至于没人管。
转眼，所有人抵达会议室。
看得出来，鹿川影视城派出所是下了功夫的，案件资料准备得很充分，现场勘查和证物收集也做得不错。
“目前，整个影视城一共发生七起命案，死者均为年轻女性，且在娱乐圈具有相应名气。七名死者身上多处锐器损伤，死因均为大出血。”
封铭作为这桩连环案件的直接负责人，指着投影为大家介绍着基本情况。
“七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均在深夜，第二起案件和第一起整整隔了两个星期，之后几乎每个星期一起，最后闵玥的这一起案件距离第六起案件仅三天不到，犯罪者在加快作案频率。与此同时，这一系列案子最诡异的地方在于，所有受害者的面部全部被凶手划花，此外，除了最后一起案子的被害人闵玥外，其他六名被害者均被凶手摆成了大字，并用鲜血画了一个大框，将死者圈在了里面。”
说着，封铭播放了现场的照片。
照片中，被害者被大喇喇地摆成了一个大字，血肉模糊的尸身毫无遮掩地暴露在镜头里，除了被划花到已经无法辨认出身份的面部之外，最惹眼的莫过于那被鲜血侵染的腹部。
那些腹部血红一片，一个个血洞幽深，有肠子从里面流出来。
“凶手反复穿刺，最终造成受害人内部器官或大血管受伤，大出血而亡，从图片上可以看出，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受害人的肠子都流出来了。”
“说一说你们现在的进展。”廖弘毅开口提醒道，这里的情况李湛他们也肯定听说了，无非就是这样，关键是工作的进展。
说起这个，封铭就头疼，但还是硬着头皮汇报道：“目前经过鉴定，死者闵玥身上的伤口为双刃刺切创，创口小而创腔深，判断凶器为匕首，这与留在现场的那把匕首相吻合。其他六名受害者的伤口与闵玥不同，为单刃刺切创，且创口比闵玥的要小。从凶手作案的地点和时间，以及对现场几乎没有其他破坏的情况来看，凶手对周边环境很熟悉，影视城这么多拍摄基地，能对这么多个地方都无比熟悉，可以推测为基地员工或者演艺人员。”
说完，封铭看向在座的诸位，不免有些紧张，毕竟坐在他面前的都是大神。
“还有吗？”廖弘毅不禁问。
封铭摇了摇头，实在是能力有限。
他们影视城派出所以往经常接触的案子无非就是打架斗殴、偷盗抢劫，说白了，他们平时的作用也就是维护稳定、调解矛盾，这样残忍的凶杀案，还是连环案件，他们又哪里见过！
案子汇报上去，市局说是协助帮忙，也派了人来，但案子太难，人多不等于有用，至今愣是一点儿进展也没有。
“再好好想一想！”
看封铭说不出来，廖弘毅不禁觉得脸上无光！
“廖局不要怪他，这桩案子情况特殊，案情复杂、性质恶劣，如果不是这样，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对吗宋队？”李湛温和的声音响起，是那么的善解人意，偏偏，他要扯上宋臻。
宋臻抬眸看了他一眼，因为他那句宋队。
不是宋副队，而是宋队。
一次就算了，两次都这样，显然是故意为之。
这个特定的称呼，仿佛唤起了某些并不久远的记忆。
他皱了皱眉，对上李湛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的眉眼，突然察觉到，李湛变了许多。
更周到圆滑的同时，也更锋芒毕露。
就在这时，封铭打断了宋臻的神思。
他跟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说道：“第一起案件的受害者卢晓和最后一起案件的受害者闵玥都是《清玉秘史》剧组女二号的扮演者，在卢晓出事后坊间就有传言说是闵玥为了角色杀了卢晓，而出现在闵玥死亡现场的女演员白淼和闵玥本身也不对付，曾经白淼还提供了闵玥对她发起人身攻击的录像作为证据，报警将闵玥送进了拘留室，所以……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没招的封铭甚至把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都给亮了出来。
“我说你——”
“凶手，男性，41岁到60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体格健壮。”宋臻冷静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而又有磁性，分外悦耳，以至于廖弘毅想要说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众人的目光朝宋臻看去，他怎么判断出来的？
“凶手平时性格内敛、沉默寡言，自身存在性功能障碍。从尸体被刺伤的情况来看，凶手在进化。”李湛开口，说完后看向宋臻，挑了下眉，示意他接下去。
那一瞬间，宋臻有种在F省公安厅会议室开会的错觉。
“通过尸检报告我们可以看出，每一位受害者身上除了致命伤外，还有多处刺伤。既然凶手在进化，到后期他肯定能判断出什么程度的伤害能致人死亡，所以我们不能将反复捅刺的这一行为仅仅视为凶手想要确保杀人成功。正如李总队所说，凶手反复的捅刺实际上是在模仿性交行为，这令他感觉到性兴奋。弗洛伊德曾提出，人类即有生的本能也有死的本能，生的本能与死的本能相互作用，依靠有趣的破坏欲保存生命，这种破坏欲以攻击的形势对外指向他人。既然攻击是先天的本能，把攻击的欲望看成一种更为特殊的累积力量，如果不能通过某些其他活动释放出来，将不可避免的导致攻击。”宋臻顿了顿，“凶手突然的释放，正是因为长期的积压，由此反向推断他性功能障碍。”
“正解。”李湛打了个响指，然后转头走向旁边的封铭。
两人这一唱一和，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随后，只见李湛从封铭手中接过遥控器，唇角依然带着和煦谦和的微笑。
“大家看这几张图，每一位受害者的脸部都被划花了。据闵玥死亡当晚目击证人白淼的证词，凶手杀害闵玥前后不过一分钟不到，在存在目击证人，有可能会将他恶行暴露的情况下，凶手依然将闵玥的脸划花了，为什么？为什么凶手杀了人还不罢手，还要在受害人脸上继续进行这种残酷的暴行，这个从第一起案件贯穿到最后一个案件的攻击性行为意味着什么？”
“报复。”宋臻接道，“凶手在产生性兴奋的同时对女性充满憎恨，无论是划花脸还是将她们摆成大字，都是一种暴虐行为，而这种特殊行为正体现了凶手特殊的心理状态，由此可以推断，凶手曾受过感情的创伤，被女人抛弃过。结合上面的推断，我们甚至可以做出凶手因为性功能障碍被女人伤害并抛弃的推断。”
李湛点头，“这种为了达到***而杀人和以杀死性对象作为性交代替物的人，我们称之为色情杀人狂。当然，此案中，凶手还存在强烈的报复心理。”
“所以，破解此案的关键在于，找出七个受害人之间的关联。从而由受害对象的选择，锁定凶手的身份。”宋臻最后说道。
直到两人停下来，大家都还没反应。
会场静默了二十多秒，所有的人都保持着张大嘴巴、惊诧不已的表情。
啪啪啪！
邱森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拍手鼓掌，表达自己对宋臻的崇拜之情。
其他人也跟着鼓起掌来，狭小的会议室里人不多，掌声却很热烈。
“这段分析实在太精彩了，李总队，那您看，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廖弘毅站了起来，油腻的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与佩服，那双眼睛，爆发出惊人的光芒，灼灼地望向李湛。
李湛掀起眼皮，眸子里浮现出几许讥诮，面上依旧带着笑容，“廖局长难道没听清吗？宋队说了，当务之急是找出七个受害人的关联。凶手行踪成谜，但受害者却是不会跑的，那些尸体，也许会告诉我们答案。”
尸体，答案？
是指尸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