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子锦鲤被调戏得明明白白。孟黎进院时瞥见他，“小狸猫,你爸妈呢？”
谢延放过弱小可怜的鲤鱼,起身熟稔地和她打了声招呼：“在给我生妹妹。”
孟黎：“……”
“我知道。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我也思考了很久要不要打断他们,就像你现在一样。”他故作老成地叹气，一双灵气十足的明亮眼眸却泄露出狡猾的笑意。
“我也很为难的。”
他相貌有六七分像谢烬,性格却和奚言像了个十成。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孟黎也看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摆手道,“知道了,我去书房等着。等你爸忙完了赶紧让他过来。”
谢延失望地哦了一声。
他原本是希望孟黎能留下来陪自己玩的。
他的爸爸是大名鼎鼎的妖联会会长，常年公务繁忙。妈妈是美誉无数的舞蹈艺术家,总跟舞团到世界各地去演出。但凡彼此有点空闲，分分钟黏到一起去交流感情。
阿沅叔叔说，爸爸妈妈是在给他生妹妹。
虽然他是很想要妹妹，但他也很想要爸爸妈妈陪。
谢延连化形当晚都是稀里糊涂的自己过了，第二天早饭时才告诉他们的。因为爸爸交代过,妈妈睡觉的时候不能打扰。
此类种种,不愿再想。
谢延小朋友的童年生活什么都不缺，却还是过得凄凄惨惨戚戚。自己琢磨,究其根本是因为有个总在霸占妈妈的无良老父亲。
因此他以区区刚化形的年纪,做出了一项值得载入家庭史册的壮举。
一切还要从他昨天在书房里翻到一本法术教程开始说起。
那是一本有趣的书,图文并茂,他看得很入迷。里面讲了如何运用法术变幻成别人的模样,不仅是容貌，连身体都能还原得一模一样。
他研究了一下午，最终把自己变成了妈妈的样子，看来看去觉得自己变幻得很完美。为了验证成果还跑到父母的卧室里，在衣柜里东翻西找，拿出奚言的睡衣穿上。全身镜前左三圈右三圈地照一照，更像了。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法术造诣，他对着镜子骄傲地给予自己肯定，扑到床上兴奋地滚了两圈。想等谢烬下班回来，要一个来自老父亲的夸奖。
没想到法术消耗了太多精力，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这天恰好是奚言结束巡演的日子。谢烬特意提早下班，迎接妻子回家。本以为她晚上会跟舞团的同事们聚完餐才回来，没想到一推卧室门，多日不见的小娇妻就背对着他侧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大概是旅行太累了，连聚餐都没去就急着回来。谢烬心头一片柔软，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掀被上床，拥着妻子解一解思念的苦，“……言言？”
从身体轮廓到面容的细节都是奚言的模样，连他看到现在都没察觉出来，直到抱在怀里才感到不对劲。
谢延趴在他怀里蹭了蹭，睡得迷迷糊糊喊了一声：“爸爸。”
谢烬：“……”
后来谢延再回想，仍旧心有余悸，很确定那是自己离被赶出家门最近的一次。
合院里风吹草动都逃不过谢烬的感知。孟黎来后没多久，卧室的门就打开了，谢烬独自走出来，去书房商议公事。
谢延暗中观察，趁他离开房间的空隙迅速溜进去找妈妈，进门的瞬间四脚腾空化成原形，“芜湖”一声跳到床上，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奚言笑着睁开眼，抱他在怀里撸了撸毛，“小延早~”
妈妈身上又香又暖，爸爸向来都只独自享受。谢延惬意地眯起眼，趁老父亲去忙公事才能见缝插针霸占一会儿，在她怀里拱来拱去离得更近点，“已经不早了妈妈。不过你演出很辛苦，可以多睡一会儿。”
奚言莞尔，揪着他的尾巴一阵揉捏，“小延好乖。”
她的孩子是一只小狸猫。皮毛上分布着金棕色的花纹，生下来就虎头虎脑的万分惹人怜爱，长开些果然性格活泼好动，浅金色的眼睛里时时刻刻都蕴着明亮的光，一闪一闪的，透出股机灵劲儿。
谢延哼了一声，“做完了。”
他昨晚闯了祸，当然是会受到惩罚的。谢烬给他日常的功课加了两倍的量。本意是想让他今天也有事可忙的，却没料到他熬夜都给做完了。
一边做一边心里嘀咕。
堂堂谢会长，欺负一个小孩子。
“以后不能再那样戏弄爸爸了。”奚言无奈道。
免得妈妈也受连累，还得帮着消火。
“哦。”谢延郁闷道，“可是爸爸总不陪我玩。他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昨天他还夸你很有悟性，学习能力很强。”
奚言原也以为谢烬会是精心教导孩子，事无巨细的那种老父亲，真有了孩子之后才知道，原来是放养型的。
一来是的确公务繁忙，二来是不想拘束了他的发展，很早就将书房向他开放，识字后任由他自己摸索，只稍加引导，让他选择喜欢的知识去学习。
“但是呢，学到的知识要好好运用，不能……不能用在不合适的地方。”奚言轻咳两声，不好和孩子解释太多，索性抱着他下床，“走，我们去书房找爸爸。”
“可是爸爸工作的时候，我不应该打扰。”
“小延好乖。今天没关系，今天的工作和你有关。”
奚言朝他眨了眨眼，“说不定爸爸还需要你帮忙呢。”
妖联会的工作逐渐走上正轨后，有许多衍生部门也开始运作。近来教育部正在筹办妖怪学校，有意从下一代着手，打破各个族群因语言文字不通而合作困难的僵局。
同为妖怪，偏颇哪一族都不好。因此学校顺应时代潮流，统一学习人类语言和官方通用文字，这样就导致了学校里至少有一半的老师是人类。
许多妖怪有送孩子入学的意向，孟黎也挺愿意把自家涂山的小狐狸送来学习学习人类知识。可就因为这个师资配置，还在犹豫观望。
恰好谢烬家里也有个小孩子，如果谢会长的孩子带头入学，无疑是种表率，能帮助其他妖怪打消顾虑。
谢烬并没有直接为孩子决定是否入学，而是说要问谢延自己的意见。正谈到这里时，奚言带着他来书房了。
前因后果都讲一通，谢延听明白了，一百个乐意。
学习知识什么的他倒是不在意，在家里也能学。但平时长辈们很少有时间带他出去玩，他每天都在院子里自娱自乐早就无聊坏了，去学校能交到更多朋友，求之不得。
这孩子打小就机灵，心里主意已经定了，可嘴边上还能再周旋一把，一副迟疑不定的样子，“如果我去上学……就能帮上爸爸的忙吗？”
小小年纪为父分忧，瞧瞧他是多么懂事有出息的孩子啊。
而知子莫若父，谢烬扫他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打什么小算盘，“能。说吧，想要什么奖励才肯去上学？”
谢延顺杆就上：“我要妈妈这周都陪我睡觉。”
“……”
奚言扑哧一声笑了，搂着这只小机灵鬼亲了两口脸蛋，“妈妈总共就在家休息一周。下个月又得去排练新舞剧了。”
谢延诚实地点头：“我是很贪心的。”机会难得，有一天算一天全都要。
他怀疑会被老父亲严厉的眼神鞭挞，但谢烬不动声色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接下来的一周里，谢烬说到做到，但也没完全做到。每天晚上等谢延被哄睡着，就过来把奚言抱走，天亮前再悄无声息地送回来。
奚言每晚都被他小心翼翼又斤斤计较的搬运行为逗笑，“待会儿把小延吵醒了，怎么跟他解释？”
素来以严父形象示儿的谢会长，在这种事情上完全没有包袱。
谁的老婆谁着急抱。
“等他以后有了自己的老婆，自然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