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摄政王妃她说一不二 >第六十七章 满庭芳(二)
    予芙感觉到那双瞳中的渴望狂热,不禁轰的一下面红耳赤:“反正现在……还是不行的。”

    还好那炽热的眼眸,瞬间便闭上。

    杨劭深吸一口气,抓起桌上的瓷杯将水一饮而尽:“你的身子要紧,我没事,来日方长……”

    “劭哥……”予芙犹豫了一下问,“是不是很难受?”

    “不难受,这都忍不住,还是你劭哥么?”杨劭一笑站起来,远远坐到旁边矮榻上,“叫他们换出戏,我冷静一会儿就好。”

    顾予芙一时有些心疼,可又无法,她急忙拉了拉窗边的五彩绳,这绳索连着廊中的铜铃,不一会儿,一个侍女便躬身碎步走进来。

    “点出戏吧,还想听什么?”杨劭扭头问。

    “牡丹亭!”予芙立刻道,“就点游园惊梦。”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杨劭失笑,“这戏你听了十多年,还没听够?我都快会唱了。”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予芙接了下段,嘟囔道,“可我就是喜欢呀……喜欢便是喜欢,一辈子都喜欢。”

    “也对。”杨劭粲然一笑。

    又吃了会子饭,靡靡之音终于散去,小姐丫头粉墨登场,已然是到了顾予芙点的牡丹亭。

    游春伤情,恨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

    昆山腔本就曲词典雅,行腔婉转,这两位小旦偏又生得亭亭玉立,一唱一念一回眸,清喉娇啭,舞态生风。演一出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直把血泪红豆诉得如泣如梦,看得顾予芙竟有些痴了。

    待一出唱完,予芙仍目不转睛盯着台上喃喃道:“蓦地游春转,小试宜春面,她们唱得可真好。”

    小丫头时就这样,大姑娘了还这样。

    杨劭走近坐在她身边,刚刚那份子叫嚣的心火,早已慢慢化作了满腔柔情:“要么把人买下来。花园旁本也有处戏台,常年不用废弃了,我叫人再整修起来便是。”

    “不要!”顾予芙嘴巴一撇,“现下大局未定,别忘了韩将军,还在前线清扫淮扬呢!偶尔放松可以,不能日日寻欢作乐,等以后,天下太平了,你再常带我来。”

    “既然这样,那只叫上来赏吧。”不等予芙开口,杨劭便拉了五彩绳索。

    不多久,才卸了妆面的两人便被鸨母带着,款步姗姗而来,俱是桃腮杏面,艳比花娇。

    大些的那个姑娘先娉婷道:“奴家月卿,唱的杜丽娘。”

    另一个小丫头随后道:“奴家青萤,扮的春香。”

    便一同福了福拜见贵客。

    “唱得很好。”杨劭从怀里摸出两粒金瓜子,随手扔过去,鸨母一见立刻喜上眉梢,带两个姑娘磕头谢恩:“贵人若喜欢,可想为两个丫头梳拢?”

    顾予芙立刻发现,两个姑娘都已变了脸色。

    月卿满面愁容:“妈妈!我们是伶籍呀。”

    “我这是帮你们!”鸨母回头瞪一眼,“这两位贵人年轻富贵,能与他们相好,是你们的造化。”

    “可是……”青萤也咬着唇,似是要滴下泪来。

    还好杨劭镇定自若:“不该强人所难,我们只是来听戏。”

    “两位老爷不想尝尝鲜?”老鸨依然不死心,“这两人看不上,今日的花魁,那可是旧时官家小姐,安庆府出来的美人……”

    “你说什么!”予芙猛地一惊,杨劭也皱了眉:“安庆府的罪眷,朝廷不是全赦免了么?”

    老鸨这才发现说漏了嘴,连忙打个哈哈:“想必是我记错了!花魁也不是多要紧,您等会儿投壶会友,少不了还能结识,城中有头有脸的勋贵。”

    待老鸨带人走后,顾予芙却再也没了看戏的好心情,眼看着楼下鸣锣收了戏台,不一会儿,一个将将及笄的少女便被带了上来。

    “应当不会是你认得的人……”杨劭在旁说着,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这满庭芳的背景我查过,背后的老板,乃是礼部侍郎邹文轩的夫人。”

    “大明朝廷上下官员无数,即使是你,也不能保证没有阳奉阴违的。”顾予芙叹息着朝下看:

    那姑娘一身水红纱裙,腰肢尤为纤细,在老板介绍规则时,一直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直到鸨母说完了,低声提醒了几次,她才终于抬起头,露出一张瓷白秀美的小脸。

    “啊——!”

    顾予芙猛地一愣,那面孔,分明是安庆府通判的嫡女,父亲从前顶头上司的女儿。

    竟然是那个,和她一起在安庆被卖的,冯家小姐。

    “你认识?”杨劭心头无端一慌,便眼见着顾予芙眼中微红,捂住了嘴。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冯小姐居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方,又忆起之前她宁死不愿配合官差,被鞭打至哀嚎连连的样子,眼泪顷刻间便落了下来。

    这定是想起了从前,杨劭连忙抱住妻子轻哄:“不哭不哭,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这就令人来,端了这地方!”

    拍卖战败方女眷自古有之,是为了筹措军费,更是为了羞辱对手,可杨劭没有想到,这条自己定下的政策,最终戳烂的,是他自己的心。

    “不成,你为我赦免安庆罪眷,本已是恣意妄为。”顾予芙的泪花在眼中打转,“这地方官来官往,你再为我端了这里,到了别人嘴里,全是把柄。”

    杨劭稍微冷静下来,予芙说的倒是在理,他现在身份特殊,一举一动皆被人盯着……

    “要么……我上去把人赢下来。”杨劭举目,看向台上正布置的铜壶道,“投壶想必如同射箭,射箭百发百中我许不敢夸口,中九十九支倒也不逞相让。”

    “你在这里抛头露面,不怕别人拿出去编造?”顾予芙想起进门前,杨劭躲躲藏藏的姿态,忧虑问。

    杨劭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半晌才开口:“就是不知他们这儿,有没有面具?”

    楼下,为赢花魁参加投壶的公子王孙,已陆续聚在台上。杨劭戴着方才寻来的面具,一边沿楼梯下去,一边观察起对手。

    统共七八人,还真有三个他认识:

    年纪最长的那个是龙威将军钱定西,穿暗绿云纹衫的是韩广策的独子韩睿,还有个高大的中年人,不苟言笑,居然是淮南城防都尉张翰文。

    别人也就算了,张翰文的出现倒叫杨劭大为意外。他常年扑在淮南防务上,又是最端正的性子,除了守卫,就是巡防,想不到表面沉闷的一个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