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摄政王妃她说一不二 >第九十五章 宫怨春(一)
    “就她那样的公主,这德行!”谈玉茹忍不住抱怨,“江有鹤也说,金陵的那帮子贵族子弟,除了吃喝嫖赌,就是斗鸡走马,怪不得雍朝要亡!”

    顾予芙看玉茹气不打一处来,含笑道:“所以有鹤,不是和他们割席了么?选择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谈玉茹摸摸头,有些羞赧,眼睛瞟向了一旁:“他……他就是撞了狗屎运!哼,什么男子汉,平时就知道拿我寻开心。”

    玉茹和有鹤这对欢喜冤家,成了亲还这样,叫予芙失笑。可随即,她的心事又漫上来:“我以为赵凤莲来,是要问汪为的事。可她居然一句没有问。”

    顾予芙凝眉,说罢,顺手取了德嫔刚刚送来的诗集看。

    当先一本是易安居士的《漱玉词》,绫面线钉,装帧古朴,打开随即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似乎是用上好的香料熏过。

    “予芙姐,你喜欢易安?”

    “易安居士虽是女儿身,但感时咏史,情辞慷慨,半分不见矫揉造作,我实在喜欢的很。”予芙一边翻一边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最喜欢的便是这首。”

    “予芙姐,但主上可是要跨过长江去,直捣金陵!”谈玉茹笑嘻嘻道,顺手拿了另一本,是《易安词》,“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我喜欢这句。唔,这书真的好香。”

    香?难道是……

    忽然想起上次在周令仪宫里的月支香,顾予芙心中警铃大作。

    不对,德嫔这时候来,一定不会是这么简单的事。她虽然没有问,但这两样礼物,明显都是冲着自己的喜好来。

    恰好是自己喜欢的书,恰好是来自故乡的味道……赵凤莲既是个没心眼儿的孩子,又哪里能想到这么周到?

    一抬眼,顾予芙见谈玉茹正拿起一块麻烘糕,连忙制止她:“别吃!”

    “我……我看是你家乡的味道,才好奇。”谈玉茹有些不好意思,以为夫人是责怪她,“我就……”

    “玉茹,你去请关姐姐来,再叫个医女。”予芙沉声,“我是担心这糕点,也许有问题。”

    “啊?”玉茹一愣,立刻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关静斋和医女闻讯而至,听完顾予芙的担忧,医女连忙捧起诗籍细嗅,甚至指尖在书上揭过,放入口中尝了一下。

    “这应该是用草药熏制过,但是并没有麝香。”

    医女又将书递给关静斋,她略微闻了一下:“麝香的气味很独特,不会是那。”

    “烦请再看看这点心,可有不妥。”予芙推出麻烘糕,医女便从箱子里取了银针,缓缓插了进去。

    然而片刻再把银针取出,依旧光洁如新,没有一点变化的情况。

    医女松一口气道:“夫人,点心应当是无毒。”

    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顾予芙深蹙了眉,可直觉告诉她,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这一切绝不是那样简单。

    “若是觉得有不妥,大不了,咱们快把东西丢了就是。”谈玉茹有些怕,说着已急匆匆端起糕点与书,要往院外去。

    若真没有猫腻,也不能冤枉了好人,若真设有诡计,那揪出来便是一桩铁证,可以反客为主。

    想到这里,顾予芙望着玉茹远去的背影道:“且慢!”

    玉茹猛地一惊,回头,手中盒子拿不稳,跌落在地。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哭丧着脸,蹲下身就要去捡,然而院外看门的黄狗,已循着动静过来。

    毛皮锃亮,双目有神,黄狗呼哧呼哧闻了几下,三两口便将麻烘糕吃了大半。

    “咦!予芙姐,这狗吃了糕,好像也没哪里不对……”谈玉茹蹲下身,仔细观察。

    黄狗吃了东西正是高兴,摇摇尾巴,又用爪子去扒拉那本《漱玉词》,凑近书籍细嗅。

    然而不一会儿,原本健康强壮的动物仿佛喝醉了酒,开始摇摇晃晃起来。狗的呜咽断续,像被掐住了喉咙,很快便软绵绵瘫软下去。

    “予…予芙姐!快看!”谈玉茹大惊失色,不禁尖叫出声。

    众人连忙上前,眼前的一幕,叫在场的每一个人后背都似发麻。

    “唔……唔……”不过须臾,黄狗的口鼻都流出污血,它的身体不断抽搐着,发出痛苦又绵长的哀鸣。

    可又吊着最后一口气,仿佛是场无止无尽的折磨,如何都死不掉。

    “难道是,阴阳噬生散……”关静斋的神情震惊而古怪,“我很久前,在一本古老的药书上,读到过这东西。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

    “关姐姐,那是什么?”谈玉茹整个人都在颤抖,刚刚若不是予芙阻拦,她已经把那块糕点吃下,此时躺在这里的,就会是她。

    “阴阳噬生散,分为两部分,阴散无色无味,阳散芳香扑鼻,单独用其中一种,都不会有任何反应。”关静斋缓缓道,“但若同时使用,会成为最致命的毒药。然而这,还不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是会死得很痛苦,对吗?”顾予芙盯着挣扎的黄狗浑身发凉,读出了她话里的玄机。

    “对。”关静斋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她,“一旦发作,眼耳口鼻都会出血,五脏六腑慢慢腐烂,整个过程可能要七八天,痛苦不堪,但这世上,没有任何的药物能救治。”

    顾予芙耳中嗡嗡作响,仿佛跌入了万丈的深渊。

    到底是怎样的仇,才能对她下这样的毒手,而且她的腹中,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

    应当不是赵凤莲,而是,是那个为她准备这一切的人……

    “有鹤……给它个痛快!”抬手向酸胀的眼睛拭去,指腹与眼皮接触的刹那,不由自主的,予芙的泪已经盈出。

    江有鹤拿出匕首,还有一丝犹豫:“夫人,一只狗而已,要不先留着?可以作为证据。”

    “万物有灵,不必让它再受苦。”顾予芙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等劭哥回来,直接拿物证进宫。”

    江有鹤沉默,手起刀落,一声压抑的嚎叫里,黄狗再也一动不动,奔涌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夜幕刚刚降临,明王宫的书房里,已然灯火齐上。

    “五蕴身心不有、世界本空,破我法二执,以显本觉真如……”

    沈延宗对着手中《楞严经》默读,一旁的周令仪正为他挑灯。

    “总是读经书,殿下何不读一读兵法?以后也好运筹帷幄。”美人放下金剪,笑意浅浅。

    年少的明王低头,眼中有一瞬的放空:“读那个做什么,反正,我也用不到……”

    “怎么会呢?”周令仪上前,替他揉揉肩,“殿下是大明的王,以后是天下的圣人……”

    她话音未落,门外,慌慌张张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没规律!”周令仪袖子一拢斥道,跪在地上的人却顾不上了,瑟瑟发抖:“殿…殿下,贵妃!摄政王突然来了,火气大得很,奴才们不敢阻拦…他…他已经到偏殿了!”

    年少的明王猛地站起来,浑身一个激灵。旁边陪着的周令仪见他如此,立刻握了握他的手,安抚他镇定。

    “火气大得很?”沈延宗凝噎,“这么晚了……摄政王来做什么?他带了多少人?”

    自从下定决心处置了梁固,初时的义愤已过,沈延宗如今,早生出许多后悔与害怕。

    现下没了太傅,朝堂上的势力朝一边倒去。杨劭手握重兵,若一朝谋反,他绝无还手之力。

    “摄政王只带了几个近卫,但指名要见德嫔和顺嫔娘娘。”内侍低头唯唯诺诺道,“而且,而且他说……”

    周令仪一听顺嫔的名字,心中忽然爆发出幸灾乐祸的狂喜,这一天终于来了,杨劭这是要对李疏桐动手。

    想不到一个死去的汪为,竟然真的能扭转乾坤!

    然而沈延宗,哪里能得知这一切背后的曲折。夜深人静,私闯宫苑,杨劭虽然手握朝堂实权,但从来没有这样不留颜面,他的双手几乎在抖:“摄政王说什么……”

    “摄政王说此事非同小可,您今日若不带人去,他绝对不走。”内侍伏地道。

    “他,他竟然……”沈延宗心中一阵彷徨,摸不透杨劭此行到底何意。

    “殿下,杨王既然只带了几个人,必定还是要您做主的事情。”周令仪掩住兴奋,放缓了语气温温柔道,“顺嫔和德嫔,他要见,见一下又能怎样?”

    “知道了……我这就去。”沈延宗踌躇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朝堂下小太监道,“你这会儿就去,请疏桐和凤莲,都一起到偏殿来。”

    匆匆整理仪容,沈延宗坐着步撵往偏殿去,心情万分忐忑。

    一进门,便见杨劭铁青着一张脸,背手立在厅中一言不发。

    他的身后,还站着七八个府右卫,都是常年跟他的死士。摄政王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已非一日,只是这回,连赵云青的腰间都别着长刀。

    沈延宗立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犹豫了一下,终是缓步上前,却是刻意保持了几步的距离:“摄政王夜间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搅扰殿下休息,臣惶恐。但此事若不今日毕,臣实在难以成眠。”杨劭眉目间尽是寒意,“敢问赵凤莲和李疏桐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