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河璀璨,一弯弦月挂在枝头洒下淡淡的光,像透白的轻容纱,为夜色中的大地笼上一片柔和。
后院儿的老槐树下,顾予芙正坐着纳凉,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一串葡萄。
今日是七夕,理当穿针乞巧,拜织女星,但该来的人还没来,她连做这些的心思都懒了。
夏夜的风徐徐而来,凉爽中又带着些黏,吹得人心烦意乱。
“臭杨劭,坏杨劭,最讨厌杨劭……”
百无聊赖揪下一段葡萄梗,顾予芙嘴里念念有词,胡乱戳着一颗晶莹的葡萄泄愤。
终于,在一片“知了知了”的蝉鸣声中,不经意间,外头响起不和谐的鸟叫。
“布谷——布谷——”
那声音并不远,好像只一墙之隔。顾予芙陡然开心起来,莲瓣儿似的脸上红晕流霞,同时紧张地朝四周张望。
今日爹和同僚喝酒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回不来!
抿起窃喜的唇,她立刻扔了手中东西,装出一副平淡无事的样子,不声不响往后门去。
“你要去哪儿?”
已到槛边,正要推门,身后突然传来哥哥的声音。
顾予芙吓了一跳,陡然缩回手。
双臂交叉靠在屋门内,顾予枫一脸玩味,朝被逮个正着的妹妹看去。
她那懊恼又惶恐的样子,只让人觉得好笑。
“七夕不好好在家乞巧,跑出去想干嘛?”
“我…我约了小玉,一起去河边放花灯。”予芙不自然地绞着衣服下摆,目光闪烁,“再不走就迟了!”
“小玉前天就跟她娘去了李家湾,走亲戚没回来,你和她约?”顾予枫一挑眉,“那别去了!”
糟糕!
“说错了说错了!”顾予芙心里发怵,慌慌张改口,“和我约的是翠云,她说七夕要放灯才有意思。”
“翠云?是翠云还是登徒子?我看,又是隔壁那个混账!”
顾予枫嗤笑一声便板起脸,予芙果被唬得一惊一乍,双手合十,苦着小脸连连哀求:“千万别告诉爹!我真的一会儿就回来。”
“好了好了,去呗,我还能拦得住你!”妹妹这样子,怕是不给她去,立马便要嚎啕大哭,顾予枫只得摇了摇头,“可说好了啊,叫他规矩点儿!姑娘家的手是不能给拉的,说话也要矜持,懂了没?”
“知道了哥,你放心吧!”顾予芙看哥哥松口,立刻化身一只欢腾的小雀儿,“那我稍微晚点儿再回来!”
说着她便要推门往外,几乎急不可耐。
顾予枫气不过,忍不住在后头喊:“给杨劭带句话,我们好久没切磋了,后天约他一起练武!”
几天没揍,有的人又该上上记性。
“知道了哥!”
予芙一溜烟跑出门,没几步,便见巷口一抹挺拔的身姿。
“劭哥!”
如同阳春天的花海开满眼前,小姑娘怦然心动,一不小心便扑了男人满怀。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他的身上,有清冽的松木香。
君子如玉,杨劭本就生得好看,此时扶住自己在怀,一双星眸说不出的温柔。
顾予芙一瞬竟看得有些痴,甚至忘了抽身回来。直到杨劭轻轻勾起一绺额前碎发,帮她撇到耳后,才如梦初醒慌忙推开人。
却听男人语气中有了玩味:“怎么,劭哥好看,芙儿看傻了?”
“你胡说!”顾予芙登时耳根发烫,暗骂自己丢人。
“好好好,我胡说。”杨劭眉目藏着笑,“那我等急了,总得亲我一口,算是补偿。”
“你!你臭不要脸!”顾予芙急忙转过身,兀自朝湖边走,以便掩住自己通红的侧颜,“我哥可说了,得规规矩矩的,手都不能拉。”
小姑娘的娇羞最为可爱,杨劭心头一阵悸动,连忙跟上去:“那不成!”
说罢,便不由分说抓紧了皓白的腕子。
也不顾予芙的扭捏,杨劭一根一根掰开她水葱似的手指,将自己的手与她的十指紧紧相扣。
“早定了是我的人。”若论强词夺理,杨劭可从来不会输,“怎么就不能牵?”
“你放开,谁…谁是你的人了!”予芙的脸烫得能烧开水,挣扎了几下却被杨劭握得更紧,“我…说不定我爹还想把我……”
“谁?还有谁?谁要和我抢你,你看劭哥敢不敢打上门!”杨劭蓦地打断她,低沉的嗓音满含酸意,“亲都被我亲过了,还想抵赖?”
这下顾予芙彻底闹了个大红脸。
亲过……那还是两个月前,明明也不是自己主动的。
过端午时,表哥薛云山从外乡来走亲戚,爹爹便让自己带他去鹦鹉洲转转。原本两人骑了两匹马,谁曾想回来前表哥崴了脚,自己便携了他同骑。
这事儿本不打紧,关键就在,被杨劭瞧了个正着。
这人的脸当场就垮得难看,第二天专程喊她出来,先是发了一通无名火,然后就……
趁她愣神,强行亲了一口。
那一吻只如蜻蜓点水,但每每想起来,还是能叫顾予芙脸红心跳。
其实此刻,杨劭的耳根也发烫,但到底是男人,关键时刻脸皮够厚:“我那时候就说了,亲了就是订了,订了就只能嫁给我。”
“订给你……可我…我现在还没及笄呢!”予芙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红着脸,任由杨劭牵着她走在湖边。
波光与星辉正美,交相辉映,却不见得,有此刻少男少女悸动的心意缠绵。
今日是七夕,湖边还有许多游人来来往往,姑娘们三两成群,打扮得精致又漂亮,时不时便有人朝杨劭偷看。
这叫顾予芙烦恼,忍不住偷偷观察起身边人,直到发现他全然视而不见,予芙几乎是心花怒放,却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我知道,得再熬一年,明年等你过完生日,我才能去和你爹提亲。”杨劭一面走,一面只顾盘算着将来,“明年订亲,后年成亲,十六岁嫁我刚刚好。”
十六岁,那可还得再等两年。
尽管心里无限惆怅,顾予芙嘴上依旧不饶人,傲娇道:“呵!嫁人了不得多干许多活儿,我不乐意!”
“你嫁我,我还能让你干活儿?”杨劭乐了,捏捏她玲珑的鼻尖儿,“我自然还得把你捧在心口,拿了俸禄就上交,你呢,只肖看看书练练剑,活儿都我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