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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折尽风前柳

    一个月特训之后,汪司年认为自己拳脚功夫大有长进,终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倚天屠龙》的剧组。

    《倚天屠龙》里一多半的戏,都将在国家5A级景区雁眠山拍摄完成,那里是美若仙境的国家公园,也是名副其实的深山老林。盘山公路陡峭颠簸,道路两侧壁立千仞,上山十分不易。

    宾馆借山而居,住宿条件十分艰苦。剧组为涂诚单独安排了一间,经汪司年要求,就在他的隔壁。两间房仅隔一层薄薄墙板,一有风吹草动,就能及时反应。

    入住山里的头一天晚上,山风迅猛,寒意透骨入髓。汪司年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说不上来是害怕凶手还是单纯地失眠,他盯着破旧的天花板数了近千只羊,结果仍然睡不着。

    他在黑暗中坐起身,打开一盏幽黄色的床头灯,轻轻敲了敲床头板后的那堵薄墙。

    山间宾馆隔音效果相当差劲,如他所愿,很快,那边也回应了他两声。

    涂诚也没睡着。

    汪司年忽地一阵血热心跳,他把脸贴靠在墙上,对那边的涂诚说:“我害怕,我睡不着,你呢,你为什么还不睡?”

    “我守着你。”涂诚的声音清晰有力地传了过来,“你睡吧。”

    隔着一堵薄墙,这个男人的嗓音似有回音共鸣,莫名更沉稳、更动听了,像一只神秘的洞穴引人勘探,同时又不令人感到危险。

    汪司年甘之如饴,慢慢合上眼睛,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第二天就是开机仪式,剧组主创都得上香拜佛。红绒布罩着摄影机,长桌上供着香炉、烤乳猪与各色新鲜水果。

    “杨逍”最后选定的是日本演员藤原伸介,蜚声整个亚洲的日本国宝级艺人也入乡随俗,清早起来沐浴更衣。

    汪司年不太信佛。佛说善恶兑现因果,他看不到。他只看见徐森快活,楚源逍遥,好人横生意外,恶人贻害千年。

    汪司年磨磨蹭蹭赖床不起,助理劝之不动,只能向涂诚求救。

    助理很担忧:“投资方中有一家来自香港,很信这个,算准的黄道吉日连一分钟都不准耽误。司年头一天开工就得罪投资人,往后在剧组里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涂诚问:“为什么不叫醒他?”

    助理很苦恼:“叫了,哄了骗了也威胁了,我都给他跪下了。”

    涂诚说:“那就一捧冷水泼醒他。”

    助理连呼不敢,汪司年乖张任性,你敢泼他冷水扰他清梦,他就敢拿刀架你脖子上跟你拼命。

    涂诚没再说话,直接进了汪司年的房间,一把掀去他的被子。一阵清晨的寒意袭过来,汪司年仍是不肯起床,拉扯被角无果,索性翻了个身,无遮无盖地继续会周公。

    助理在旁边焦躁地指了指手表,意思是时间不多了。

    涂诚让助理接杯自来水来,伸手一提汪司年的领子,将杯中冷水一股脑全泼在他的脸上。

    “操你奶奶!谁泼我?”这一下总算醒了,汪司年湿头湿脸地坐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涂诚。

    “约法三章,”涂诚抬起手,在汪司年眼门前竖起三根手指,言简意赅,“起床、洗漱,去上香。”

    助理活像见了鬼,真乃一物降一物,素来乖张任性的大明星看似满腹怒气即将爆炸,最后居然还是乖乖起床洗漱去了。

    总算在几位主演烧完香前,几个人匆猝赶到了现场。

    一个背影窈窕纤细的女人上完了香,又双掌合十默默祷告几声,然后转过了头。

    素颜朝天,犹是太过清丽无匹的一张脸。涂诚一眼就看见了这个女人,女人也几乎同时间看见了他。两人的目光在山间清冷的空气中互相冲撞,于无声处听惊雷。

    柳粟花容失色,瞠大眼睛的表情几乎惊骇至极,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涂诚。

    结束开机仪式,便是主创接受媒体采访、导演召开全体剧本讲解会议。连轴转了一整天,晚间回到宾馆房间,汪司年才有机会与涂诚独处。他很有些忐忑地对他说,我忘了告诉你,这次与我搭档的女一号就是柳粟。

    涂诚淡淡看他一眼:“你知道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柳粟?”

    “圈子就这么大,有些事情前后一合计,就八九不离十了。”汪司年扯了个慌,见涂诚脸色寡淡得不符常情,更紧张了,“你不会这就撂挑子走人吧?”

    “不会。”涂诚说,“陈年旧事,早忘了。”

    倘使真的忘了,又怎么会自责懊悔自暴自弃这么些年,汪司年不信:“你不恨她?”

    涂诚摇头:“不恨。”

    汪司年慌了:“既然不恨柳粟……那你一定恨那个偷拍你们照片的人了?”

    涂诚似认真想了想,说:“倒也没有。”

    “为什么?”汪司年两眼放光面露喜色,在这种异样情绪被对方发现前,又赶紧小心藏了回去,他急切地险些结巴,“那、那人害得你那么惨,你应该恨死了他才对。”

    涂诚还当偷拍者是日常工作的狗仔,只说:“外采、挖料是他的工作,都是社会分工,与制止犯罪、维护治安的警察没有本质不同,何况,真正使事情无可挽回的,也不是他。”

    汪司年顺着对方的意思说下去:“那就是恨你的领导了?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非把你开除不可。”

    涂诚又摇头:“就算是省里的领导,也不会干预te|警队员的婚恋自由,没有的事。”

    “那不还得怪柳粟吗,是她非说你性骚扰,她要大方承认你们的恋爱关系,也就——”

    汪司年自己截住话音,忽地一眯眼睛,满脸狐疑。

    经涂诚这么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六年前的那桩绯事闹得沸沸扬扬,媒体指责省里某位公|ante|警性骚扰女演员,因为顾忌特殊身份没说他真名,但从头到尾都是柳粟单方面在辟谣,在澄清,在散布消息。

    媒体已经挖出不少他的信息了,肯定乐得他作为当事人,自己走到公众视线里。既然双方恋爱多年,那手边肯定有能证明俩人亲密关系的照片,倘使涂诚要反将一军,完全也可以发文澄清。虽说公开撕逼影响也不太好,但不至于担上“性骚扰”的恶名,结果被蓝狐除名。

    到底是怎样刻骨铭心的感情,才使得他宁愿遭受痛诬丑诋,宁可断送自己前程,也要护着柳粟的名声。

    想到这里,汪司年忽地胃里一阵反酸,他暗搓搓地骂了句:抠门到死的剧组,一定是中午的盒饭不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