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此刻所有的意识好像都已经飞到了外星球，眼泪却完全不受控制，像是决堤一般顺着脸颊滑落。
她将那只落在她眼角的手握在手心里，手指一下一下轻柔地摩挲着，直到他皮肤的温度和触感传递给她，她才找到一点真实感。
好怕自己又是在做梦。
等她慢慢平复好情绪，才拉了床头的铃声，一大堆医生护士呼啦啦地进来帮刚刚醒过来的裴砚青做各种检查。
洛笙就悄悄地站在一边，还有点儿没回过神来。
等到那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检查完他的体征和伤口之后离开，洛笙还愣在原地，她甚至不敢眨眼睛，害怕自己稍微一用力，就会被打回原形，她面对的依旧是躺在病床上不知何时会醒来的心上人和日复一日没有尽头的等待。
裴砚青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见女孩儿一直站在墙角发呆，他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能发出一些微弱的声音。
时隔一年之久，她终于再次听到了他的声音。
“过来。”
洛笙慢慢挪动步子，朝着他走过去，在病床边悄然站立。
只有两个字，可是他却好像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低沉暗哑的声线带着很深重的虚弱感，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
洛笙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晕满了水汽，心里五味杂陈。
分开了这么久，她明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给他听，可如今他终于回来了，九死一生之后终于醒过来了，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难受的要命。
裴砚青将她的一只手拉过来，覆到他柔软的侧脸上，明明开口的声音虚弱无力，却是洛笙这三百多个日日夜夜听过的，唯一一句让她的心有着落的话。
“别害怕，我在呢。”
洛笙扯了扯嘴角，原本想笑一下，露出小虎牙给他看，可嘴角还没牵起就委委屈屈地瘪下去，眼睛里凝结的湿气凝结成水珠，滴滴答答地顺着眼角滑落...
他不在的时候，她怎样都行，可现在他醒了，她就没有办法在他面前假装坚强勇敢，也没办法强迫自己笑...
小姑娘的眼泪像是湍急的水流冲出闸门一般，肆无忌惮地流淌，裴砚青无奈地看着她，想伸手帮她擦眼泪，或者把她揽进怀里揉揉脑袋，可是他完全使不上力气，连说话都会牵动身上数不清的伤，痛到麻木窒息。
洛笙伸出手背胡乱地抹着脸上的眼泪，哭到哽咽，像是找不到家的小朋友在原地徘徊无措，不知去向何处时终于等到家长来认领，所有的惊慌失措，害怕无助都在这一刻倾数爆发。
从他做手术以来，洛笙一直处于封闭的状态，她不敢哭，一滴眼泪都不敢掉，因为觉得不吉利，再难过都忍住了，可现在他醒了，她就再也忍不住了，过往的那些见不到他的委屈，一天之内之内给他签了五张病危通知单的委屈，还有现在终于等到他醒来的委屈，就像洪水一样涌过来，带着要将她淹没掉的架势。
“不哭了，好不好？”
他熟悉清冷的声音轻飘飘落在耳边，带着淡淡地宠溺意味，无奈地哄她。
洛笙哭得停不下来，一边儿打着小哭嗝，一边儿搓搓早已红的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嘴里呜呜囔囔的声音有点含糊，还有点儿气鼓鼓的，“不好不好，你这个混蛋，吓死我了都要...”
裴砚青无奈地看着她哭花的小脸，他的睫毛乖顺地垂落着，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干净清澈的眼神不自觉软了下来，“我错了。”
洛笙满心满腹的委屈终于在他认认真真看她的目光和软软的道歉声中逐渐被削弱，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哭腔，抽抽嗒嗒地问，“你，你去哪儿了，什，什么任务，要，要这么长时间？”
“还，还带着这么重的伤回来。”
她那张小娃娃脸早就已经哭的像小花猫一样，裴砚青对着她哭红的小兔子眼，认认真真地看她。
洛笙仰着哭的乱七八糟的小脑袋瓜，见他不说话，嘴角又撇下去，可怜巴巴地自问自答，“不，不能说是吗？”
他轻声“嗯”了一声。
洛笙睫毛上沾满了水汽，小心翼翼地握着他的手，轻柔地捏着他的手指，“那，那我不问了。”
“伤，伤口，还，还疼不疼了？”
裴砚青嘴角勾了一下，笑着轻轻摇头。
“骗子。”
他说话的声音和握着她手的动作都很无力，极尽温柔地轻声哄她，“你不哭了，我伤口就不疼了。”
而后便见刚刚还哭的不能自已的小女孩紧抿的嘴角带了浅浅的笑，小手抹掉眼角的泪，小鼻音很重又很软，“好，我不哭了。”
洛笙早就已经在心里感谢了上苍无数遍，他回来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一年都联系不上人，不回她消息也不接她电话，任凭她怎么努力也找不到人，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帮他把被子的边边角角都掖好，细心的像个照顾生病小朋友的家长，“你快好好休息一下，等你好了，我们再说话。”
“嗯。”
裴砚青乖巧地闭上眼睛，手还一直拉着洛笙的手指没有放开。
洛笙就任凭他拉着，头靠在他的枕头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角逐渐扬起，心里的乌云逐渐被大片温暖和煦的阳光所取代。
总算是，雨过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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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医院的专家组来查房，裴砚青毕竟是常年高强度训练的狙击手出身，身体素质比起常人简直是好的不像话，当时子弹穿过的地方距离心脏不足一寸，要是换做普通人恐怕连手术室都出不来，可他不仅手术成功了，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清醒过来，现在伤口愈合的速度也是惊人。
检查结果确定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安心静养，毕竟枪伤不同于其他的小伤，稍加不注意就可能会再次引发危险，所以依旧是马虎不得。
医生嘱托了一些养伤期间的注意事项，洛笙认认真真地在一边儿听，恨不得拿个小本子一字不差地给它记下来。
裴砚青看她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她高中的时候，每次数学课，小身子都坐的板板正正，还会傻乎乎地把老师说的每一句话都写在试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