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她亦在痛哭之后昏睡了三日三夜，只不过那时坐于她床榻之侧的人，是幼离。
幼离，空儿……这两个自幼伴在她身侧的姑娘，终是都离她而去。
可是空儿为何又会在此？
再一转瞬，她竟有些迷糊，怀疑自己是否又错乱了时空。
她勉强撑起身子，轻声问道：“你……我这是在哪？”
空儿抿唇一笑，将她扶了起来，说道：“小姐，你这是睡糊涂了，此处是皇宫啊。你这一眠睡得安稳，可把我们都急坏了。你那日落水，要不是这院落离那湖边稍近，裴公子和柳菀来得及时，空儿恐怕都见不到你了。”
苏裴怡这才稍微清醒过来，之前落水的痛苦记忆又渐渐苏醒了回来。
此时柳菀端着药走了进来，说道：“拖油瓶，你总算是醒过来了。你若再不醒，公子的身子都要为你熬垮了。”
“裴礼……他人呢？”苏裴怡轻声问道。
“照例去广和宫了。”柳菀没好气地说道，“除了去广和宫，便是守在你的床前，好不容易你醒来了，他竟又不在。你这醒的也真会挑时候。”
苏裴怡无奈一笑，而空儿却从柳菀手中将药碗拿了过来，嗔道：“你怎还是如此与小姐说话！之前与我别离之时，你是如何答应我的？而今再我面前你尚且如此，也不知背着我，你欺负了小姐多少次。难怪才数月未见，小姐都清瘦了。”
柳菀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知晓了。我才没有欺负她，皆是她欺负我多些。”
空儿听来冲着柳菀笑道：“你何时这么乖巧了？快些再帮我把那桂花粥热热，小姐睡了这么久，定是饿坏了。”
柳菀听言爽快地应了一声，又笑着转身跑了出去。
空儿看着柳菀的背影，低头浅笑，又端着药碗向苏裴怡走来。
而她双颊泛起的淡淡红晕，却逃不开苏裴怡的眼睛。
苏裴怡弯唇一笑，说道：“你和柳菀……何时关系这么融洽了？”
空儿抿唇一笑，脸上愈加有些烧红。
“其实六万人还挺好的，之前咱们被凌月所绑，我负伤逃回医馆，多亏了他的照料。他这人平时看着怪里怪气的，没想到照顾起人来，还挺细心的。”空儿说来，语气里皆是娇羞。
而苏裴怡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
在那段她困于苏星原私院的日子里，有些事情已然悄悄发生，只是她恰不知晓罢了。
“你我相见，提那六万作甚。”空儿吹了吹匙中的汤药，递到苏裴怡唇边，说道，“小姐，你快些把药喝了。”
苏裴怡愣了一下，又忽而反应过来，说道：“空儿，你而今是庄亲王的义女，不再是我府上的丫鬟，哪里还能做这些事。”
说着，她伸手欲接过药碗，却又被空儿向后一躲。
“小姐，我的好小姐。从前我便与你说过，哪怕我飞上天做了凤凰，你还是我的小姐！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小姐！”空儿说着，又扁了扁嘴巴，说道，“更何况，我在那庄亲王府，也不过是个亲王义女，这地位境遇，还比不上在衡靖山庄做丫鬟时威风呢。”
“你在庄亲王府可是受了什么委屈？”苏裴怡听言关切道，“庄亲王是你的亲爹，怎会……”
“那又如何？”空儿索性放下汤碗，说道，“只因我是个女子，松婉娘娘肯让我以义女的身份入府已是天大的恩赐了。又比不过兄长……小姐，你可知，星原公子……他竟然就是赵郡王，竟然变成了我的兄长！”
苏裴怡轻轻点头，说道：“我知晓。那他……待你好吗？”
空儿看着苏裴怡半饷，才说道：“小姐，你不恨他吗？”
空儿叹了口气，说道：“若非我入了这亲王府，竟也不知晓，你当时痴痴傻傻等了两年的人，竟早已在这坐享荣华富贵了。小姐，你知道吗，他是故意不回去的。”
苏裴怡看着空儿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不禁弯唇一笑，说道：“他为何不归，而今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裴礼在我身侧，已经足够了。”
“从前我还觉得裴公子对你是别有用心，可做下人的，我又不能说什么。但这几日我每日来你这看望，所听所见，我才知晓，裴公子待你是真的好。”空儿拉起苏裴怡的手，说道，“小姐，便使苏星原是我的兄长，我也要说，你选择裴公子，是对的。”
苏裴怡笑着说道：“不然呢？这许久未见，一见面就听得你抱怨了。你且与我说说，这段时间都发生什么了，有委屈，旁处说不得，在我这，便可让你说个够。”
空儿莞尔一笑，又拿起药碗说道：“你还是快些把药喝了吧，若是凉了，又要辛苦六万去热了。”
苏裴怡接过药碗，笑道：“你现在竟还知晓心疼他了。”
空儿面上又是一红，看着苏裴怡饮下汤药，又接过碗放在一侧，说道：“不瞒小姐，这些日子在亲王府，没有六万与我斗嘴，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而说话间，柳菀热好了桂花粥，已推门走了进来。
空儿所言全然入了他的耳。
苏裴怡眼看着柳菀的脸，一下子从脖颈红到了耳根。
他抿唇笑着将餐盘中的两碗粥放在桌上，对空儿轻声道：“这桂花粥香甜的很，你也尝一碗。”
说罢，他便又快速跑了出去。
这是苏裴怡第一次见到柳菀害羞的模样，而再看空儿，她的笑容亦如饮了蜜水一样甜。
苏裴怡不禁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两个也真是，从前日日朝夕相处都未捅破这层窗户纸，而今倒好，若非刚巧入宫，你们恐怕连面都见不上。”
说到这，苏裴怡又好奇道：“那日我落水之时，你和苏星原为何会那么巧，刚好赶来？”
空儿叹了口气，说道：“我其实前几日就要入宫的，只是松婉娘娘嘱咐，让我等兄长归来一同入宫才和礼数。那日兄长从兵营归来，便带着我入宫找怡月公主了。又刚巧听闻她去了后花园，若不是我初次入宫，求他带我来这转转，大概也遇不上你了。”
说着，空儿又跺着脚说道：“都怪那个苏星原，若是我提及去后花园之时，他没有那么多推诿托辞，我们便能早一时赶到，也不至于让你在水中……”
苏裴怡看着空儿的眼眶开始泛红，连忙拉住她，轻声说道：“我现在不是没事了吗。对了，怡月公主现在可好？她那日落水，恐怕也受惊了吧？”
“她养尊处优的，又有兄长在侧照料，好着呢。不过她也关切与你，不然也不会应允我每日来这看望你了。”空儿说着，又问道，“小姐，怡月公主与你相处，不会是别有用心吧……你与兄长之事……”
“你与旁人提及过你和苏星原曾经相识之事吗？”苏裴怡警觉地反问道。
空儿摇了摇头，说道：“我当时被庄亲王府的人接入府中，见到庄亲王，他对我提及给我名分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不许我对任何人再提及衡靖山庄相关之事，包括与兄长相识之事。”
“如此，怡月定然也不知晓此事，对吗？”
空儿听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忽而拉起苏裴怡的手，紧张地说道：“小姐，有一件事你定然不知晓。”
苏裴怡见状心中亦有些忐忑，轻声问道：“是何事？”
“此事恐怕关及苏庄主以及整个衡靖山庄，哪怕我回去再受惩备，也一定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