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双世盛宠:梦饮韶年 >第389章 去留
    这一夜,关于去或是留的问题,苏裴怡与裴礼终是未能达成共识,只言一句“再谈”,便互相再不言语。

    屋室之内尚且遗留着被尚文翰之人所惹的一片狼藉,二人全然置之不理。

    卧于床榻之上,背对而眠。

    苏裴怡却始终未能闭上双眼。

    她如何能不懂得裴礼的言下之意?

    从前被迫上了宁高以的车马,若非没有西淮镖局众镖师出手相救,他们便也不会再做其他思量。

    毕竟,其中利弊,他们早已分析清楚。

    而今被尚文翰困在这曲浮山之中,他们本就别无他法,可如今怡月又送来了这样一封书信。

    关于能够无条件护她周全这件事,苏裴怡相信苏星原。

    可是,这世上本就没有无条件的一味付出。

    她此前一次又一次的离他而去,他便就真的能释怀吗?

    她与裴礼一同入宫,他待裴礼当真能如待她一般良善吗?

    这些均是苏裴怡不敢去断想的。

    而这些,苏裴怡亦不敢说与裴礼听。

    因为她知晓,裴礼定会毫不保留地将她推向安全的那一侧,不论那一侧是否站着苏星原。

    这也是苏裴怡今夜心有不悦之处。

    她埋怨与裴礼在遇到这种事时,竟没有将她拉在身侧。

    即便这样的选择,是为了她好。

    而另一侧的裴礼,亦是难眠。

    只有他自己明白,今日说出那些要将苏裴怡带至苏星原身侧的话时,他的心有多痛。

    如若可以选择,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苏星原对苏裴怡有任何的可能。

    可是尚文翰居心叵测,这般平静能坚守多久,尚不得而知。

    相对于这样一个尚文翰,他对于苏星原总是要了解一些。

    二人曾朝夕相处多载,亦曾兄弟相称。

    即便苏星原而今对他有多少仇怨,都不会伤害苏裴怡分毫。

    只要他笃定这一条,便就够了。

    静谧之下,只听得窗外风声呼啸,以及彼此不够均匀的呼吸声。

    苏裴怡思来想去,终是叹了口气,翻过身去。

    而她不曾想,裴礼竟也默契的翻过身来。

    二人眉眼相对。

    苏裴怡感受着裴礼炙热的目光,一时尴尬,想再侧身而去,却又被裴礼一下子抱了过来。

    “躲什么。”裴礼轻声道,“不过争吵几句,便不想再看为夫这张脸了吗?”

    苏裴怡即便被裴礼抱在身前,却还是执拗地别过脸去,赌气道:“你不是想将我送到苏星原身侧吗?那还看你干什么?”

    裴礼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一点,轻声道:“裴怡,你何必说这些话来伤我?你明知晓我是何用意。”

    “可……可那你也不能如此直截了当地帮我做决定啊!”苏裴怡避开他的视线,语气里已有些闪烁。

    裴礼淡然一笑,轻轻在她额上一吻,说道:“好,是我的错。那么夫人,你现下可想好了要做什么样的决定?我均支持你。就算是你想一直住在这尚文翰的府上,等他质问你那些画作中,到底如何藏着那寻宝的地图,我也无条件支持你。大不了和你一同编瞎话说与他听就是。”

    苏裴怡本想严肃一些,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正人君子,何事能说什么瞎话?不把我说谎的事透露与他就不错了。”

    但言到这“画作”之事,苏裴怡顿觉心虚不已。

    如果尚文翰当真追究起来,她恐怕再如何解释都无用,届时只会令他再恼凶成怒,只怕到时候真的不好收场。

    而若是现在她真的逃离此处,没准有那些画作在手,尚文翰还能安宁一阵。

    苏裴怡如此想来,便又羞赧地小声说道:“我可没有那么多瞎话可说。只是入了皇宫,便真的能获安宁之日吗?不还是会如此处一般,被困于那狭隘之地。而且……空儿怎么办?”

    “你我尚不能自保,还如何去思量他人。”裴礼贴着苏裴怡的耳侧,喃喃说道,“柳菀跟在贺子非身侧,若有机会,他定然能做出抉择。如果柳菀不能担当,就算我们将空儿一同带走,又能如何。”

    苏裴怡轻叹了口气,不自觉地躲进了裴礼的怀中。

    而后的三日,苏裴怡小心谨慎度日,而尚文翰似是恰遇军中战事,再无暇顾及他们。

    空儿再来到时,苏裴怡问及那日之事,才知晓,那日临行之前,她竟被人迷晕在了房中。

    仔细猜想,大概是宁汲川担忧空儿的到来会影响他送信之事,才故意而为之。

    而再与空儿提起那书信之事,空儿只连连点头说道:“小姐,你不要管我!此时能入宫中便是最好的选择了。兄长定会好生待你,怡月公主从前待你便如姐妹,有他们护佑,你还怕什么呢?”

    苏裴怡淡然一笑,所有相关的顾虑,终还是没有和空儿提及。

    毕竟她的生活已然满是苦痛,何必还要说这些让她徒增烦忧。

    三日之后,空儿趁院中无人之时,偷偷燃了那支苏裴怡委托给她的穿云箭。

    胆战心惊地度过一夜,苏裴怡与裴礼终是等到了以宁汲川为首的皇城禁卫军。

    苏裴怡来不及思考宁汲川而今为何会得以如此重用,只随裴礼一同踏过鲜血横流的庭院,匆忙骑上宁汲川牵来的战马。

    苏裴怡坐在裴礼身前,裴礼侧鞭御马。

    飞驰于积雪微融的官道上,有一瞬间,她竟真的有一种重获自由的错觉。

    她迎着寒风大喊:“裴礼!我们逃吧!逃去天涯海角,逃去他们寻不到的地方!”

    裴礼只紧紧地将她箍在身侧,默不作声。

    苏裴怡亦明白,现而今,哪里还有什么可以逃脱的地方。

    道路尽头那个宫墙高筑的皇城,是他们当下唯一的去处。

    宁汲川及他身后的一众禁卫,很快便策马追了过来。

    一场腥风血雨之中,终难以全身而退。

    为了救苏裴怡与裴礼出来,不知晓又有多少人丧去了性命。

    苏裴怡不敢去想,亦不敢去问。

    现而今,她便像是一直鸵鸟,在这些受她所累的灵魂之前,深深地埋下了脑袋。

    终于在众人的护卫下,他们抵达了皇城之外。

    城门早已大开相迎。

    再回到安平洲城,看着城中一片萧索之态,苏裴怡竟有一丝恍若隔世。

    行至城中,马儿终也能得以歇息。

    苏裴怡与裴礼共乘于骏马之上,缓步行过那些曾经熟悉的街巷。

    街角的包子铺幡子已然破烂;往日里最热闹的街巷,路旁也再无摆摊的商贩;便连那些从来都是客满为患的酒楼茶馆,都大门紧闭,再无客上座。

    颐安医馆所在的街巷,是归城必经之路。

    行至那处时,裴礼故意用手蒙上了苏裴怡的双眼。

    “不要去看、亦不要去想。”裴礼在苏裴怡的耳边轻声呢喃,“我们的未来,在前方。”

    苏裴怡只以为裴礼是怕她触景生情。

    而她却不知,裴礼真正想要遮掩的,是医馆门口那些因百姓泄愤而堆满的秽物、泼的到处皆是的红漆、鸡血,以及那些泼墨与墙壁之上的肮脏不堪的诅咒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