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快马加鞭，却也从天明行至深夜。
而坐在裴礼身侧苏裴怡，却毫无困意，握紧裴礼的手，一直冒着阵阵冷汗。
借着月光，车马也越行越慢。
不知何时，王英睿才掀起布帘，说道：“裴公子，苏姑娘，一路乏累了吧？前面不远便到了。”
裴礼抿唇颔首，说道：“王镖头，辛苦了。”
“谈何辛苦。”王英睿说着，又眉头紧蹙道，“只是前方似乎并无灯火……安全起见，我需先去探看一下。你们在此等我，可好？”
“务必小心，速去速回。”
王英睿点了点头，便拿起佩剑，下车离去。
郊外一片静谧，三人坐在车内，均未发一言。
但听得林间虫鸟之鸣。
以及彼此间剧烈的心跳声。
苏裴怡依偎在裴礼身侧，不知为何，竟紧张地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裴礼揽着苏裴怡的肩头，轻轻的拍了两下，说道：“有我在。”
苏裴怡亦微微颔首，小声说道：“贺子非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有事。”裴礼轻声说着，面容却早已凝重了起来。
许久，他们才听到车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裴礼谨慎地从车窗缝隙看去，确认是王英睿，才下车相迎。
“王镖头，如何？”
王英睿快步跑到裴礼身前，咽了咽口水，才摇头说道：“不在！那货栈空无一人。”
裴礼眉头微蹙，问道：“你此前与子非是如何约定的？”
“三公子嘱咐分头行动，他率余军从山路绕行，我独自去曲浮山来接你们。”王英睿说道，“只是按道理，他们应比我们先到才对。只怕是他们路上遇到麻烦了。”
苏裴怡在车内听到此言，再也安耐不住，索性也从下车走到他们身侧，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裴礼沉了一口气，说道：“不宜轻举妄动。”
王英睿亦点头说道：“是！三公子临行前也与我嘱咐过，若是赶到此处未见他踪影，万不可贸然入货栈等候。”
“他是怕会有追兵潜伏于此吗？”苏裴怡有些不解，“此处不是他与你约定之地吗？应是不会被旁人知晓吧。”
“苏姑娘有所不知。”王英睿叹了口气，说道，“那日大败，三公子怀疑，是有内应为之。”
“内应？”苏裴怡困惑道，“你的意思，是因这内应泄露了消息，才让尚文翰大败的？”
王英睿抿紧双唇，又道：“不止是泄露消息。这内应……应是不止一人。具体内情现在无从知晓，三公子也是怕事有万一。”
裴礼轻轻点头，说道：“子非之言定是有他的原因。我们先暂且寻个地方躲躲吧，以子非的脾性，即是约定了，无论如何也会赶到的。”
“好，你们先上车。这货栈我曾来过几次，前面不远有一处山洞，咱们先过去歇歇。”
王英睿说着，便上前牵起了缰绳，苏裴怡与裴礼亦上车随他而行。
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个刚好容得下他们四人的山穴。
但寻了枯草，又垫了几件棉袍，车马停在外面挡了风寒，再燃些篝火，总算也是一处可以歇脚的地方。
苏裴怡又从车上寻了一条棉被盖在了裴礼的腿上，轻声道：“腿伤初愈，切莫再受了风寒。”
裴礼淡然一笑，拉过苏裴怡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又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说道：“我身为医者，现在竟也要你来嘱咐这些了。”
“是医者，亦是我夫君。”苏裴怡顺势靠在他身上，浅笑道，“除我之外，再无人会嘱咐你这些了。”
苏裴怡说着，抬眸看了看坐在角落里拿着树枝拨弄篝火的柳菀，又故意说道：“从前的六万也算是贴心，可惜现在长大了，心里有别人了。”
裴礼无奈一笑，看向柳菀说道：“你且记得去车上寻药吃。”
柳菀轻轻点头，小声道：“是，公子。”
裴礼抿唇颔首，又叹了口气，说道：“车上还有一件我的长袍，你去寻来穿上吧。伤势未愈，注意保暖。”
柳菀听言一怔，手上拨弄篝火的树枝亦顿了一下。
许久，他才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柳菀知晓……谢过公子。”
裴礼沉了口气，又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掖了掖苏裴怡那侧的被角。
苏裴怡笑着抱紧裴礼，小声说道：“分明是互相关切，你们这一对主仆，怎搞得像是小情侣闹别扭一样。”
裴礼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这个话题，转眼问道：“车行一路，可是倦了？闭上眼睡一会吧。”
苏裴怡尚未回答，王英睿便道：“裴公子，你也睡吧。此处有我守着呢。”
裴礼却道：“王镖头，你今日劳顿，还是换我守夜吧。”
王英睿哪里会妥协，口中皆是寒暄之词，一再推脱。
而此时柳菀在侧说道：“我来守夜吧。王镖头辛劳，还请务必休息几许，我家公子和夫人……还要靠你保护。”
王英睿虽面露为难，却也知晓自己实在疲惫，终也不再推辞，抱着佩剑寻了一处地方坐着小憩。
苏裴怡靠在裴礼的肩膀上，却无论如何也难以入眠。
一想到贺子非，她心中便忧虑不已。
终于，她难抑心中的情绪，小声说道：“裴礼，你说贺子非万一真遇到了什么事……赶不来了，该怎么办？”
裴礼亦一直未眠，听到苏裴怡的声音，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子非不会有事的。”裴礼轻声呢喃道。
此言说给苏裴怡，亦是说给他自己。
苏裴怡纵使心中有万千担忧，听得裴礼这样说，也不愿再多言什么。
她知晓，相比她而言，裴礼对贺子非的关切更甚。
而今，在这世间，贺子非已是裴礼唯一挚友。
亦是当下，裴礼唯一的担忧。
许久，裴礼又轻声说道：“纵使他真的赶不过来，也会想办法给我们消息的。”
“但愿如此。”苏裴怡小声说道。
现在，除了等待，他们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贺子非，宁汲川，空儿……
这些未在他们身侧之人，皆可能随时陷入险境。
苏裴怡心中的担忧，早已不堪重负。
长夜难眠，却也不知是何时昏昏睡去。
清晨鸟鸣清脆。
因是在荒郊林间，这些自然的嘈杂之音，变得愈加扰人。
苏裴怡恍然醒来，发现自己正枕在裴礼的腿上，而裴礼则端然而坐。
她连忙起身，轻声道：“你怎也不推我一下，你这腿有旧疾，怎禁得住我枕了一夜。”
裴礼却弯唇一笑，说道：“见你睡得酣甜，实在于心不忍。”
苏裴怡轻轻揉着裴礼的大腿，问道：“可是酸痛？”
“无妨。”裴礼淡然一笑，又拉起苏裴怡的手，说道，“睡得可好？这一夜委屈你了。”
苏裴怡莞尔一笑，又向四周张望，却未见柳菀和王英睿的身影。
她不禁问道：“他们去了何处？”
“我让柳菀去寻些枯柴，稍后生火煮些清粥。”裴礼说道，“而王镖头……天色未亮便去货栈附近守着了。子非他们若是今日再未到，恐怕，我们需另寻他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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