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怡与柳菀二人如此说来,确是惊得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可只是一刹,那些匪贼面面相觑几许,又发出了较此前更甚的狂笑之声。
苏裴怡见状尽量稳住阵脚,昂首挺胸,不敢露怯一丝。
她睥睨着视线之内的众人,冷言道:“孙寨主,你们即是奉皇命而来,便要守君臣之道!见本宫而不跪,岂止该当何罪?”
那孙寨主听言挥手一摆,他身后众人霎时停下了笑语。
“我与当今圣上兄弟相称,在他面前我都从未跪过,又何须要跪你这一女子?”孙寨主言语之中已有些狂妄。
苏裴怡冷哼了一声,又道:“所谓‘八拜之交’‘兄弟相称’之语,皆是你们自己说来。本宫凭什么相信?本宫怎知,你们不是另有企图?”
孙寨主拂须大笑,说道:“信与不信又何妨?而今,苏贵妃有的选吗?”
听出他言语之中的威胁之意,苏裴怡抿紧双唇,怒视而去。
而就在此时,站在孙寨主身侧的一人忽而指着这边笑道:“你们且看,这人怎有几分眼熟啊?”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那日被咱们教训的淫贼吗?”另一人亦高声笑道。
“我就说呢!”另一人笑道,“如何?之前的伤好了?皮肉又痒了?”
听到这,苏裴怡才明白他们所言的“淫贼”竟是在指柳菀。
“你们!”柳菀听言握紧拳头上前半步,却终是忍下怒火,未再多言。
苏裴怡沉了一口气,高声道:“孙寨主,前事莫论。单言你手下伤本宫身侧之人的事,总要给个说法吧?”
那孙寨主淡笑不语,而方才说话的那个贼人又笑道:“要何说法?一个不足挂齿的小厮,我们伤就伤了!更何况……还是个淫贼!哈哈哈……”
柳菀双颊顿时涨得透红,高声道:“谁是淫贼?你们怎可肆意胡言!”
那几人听言对视几许,笑声更甚。
“前朝的芳妃娘娘因不忍柳御医奸污,而投井自尽之事,普天之下,谁人不知?”那贼人笑道,“你且说说,你不是淫贼,还有何人啊?”
“那……那皆是栽赃陷害!”柳菀怒气更甚,“你们受那狗皇帝之命来此,芳妃娘娘当年究竟是因谁而亡,你们怎会不知?”
苏裴怡伸手拉过柳菀的衣袖,轻声道:“柳菀!无需与他们争辩此事。”
而听得苏裴怡之言,那几个贼人又接着说道:“就是!此等事端,有什么好争辩的?更何况……你与那空凌郡主亦是……哈哈哈哈!”
说罢,人群之中又是一阵满是戏谑地笑声。
柳菀听到他们提起空儿,更是难以镇静,待裴礼在侧冷言唤了一声他的名讳,他才咬紧要关,强忍下心中的怒火。
苏裴怡冷眼看着众人,直到他们的笑声淡却,才冷言道:“伤人、赎罪。孙寨主,你且看着办吧。此事不了,别指望本宫随你们走!”
孙寨主只淡然一笑,说道:“来人,断了他们几人双腿。”
“寨主!”方才肆言之人顿时惊慌不已,“寨主,此事分明是你……”
“分明什么?”孙寨主怒道,“圣上命你们好生看照空凌郡主,谁让你们伤苏贵妃身侧之人了?”
“可是寨主……”
那几人欲要再言,却已被另外几人面无表情地持剑挑断腿上筋脉。
一时间,山野之内只余一片哀嚎。
苏裴怡愣在那处,眼前的鲜血淋漓之态,只让她一时难以回过神来。
她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与他们博弈几许。
却未曾想,他们这些妄称重情重义的“江湖中人”,残害自己人时竟连眼睛的不眨一下。
早知山匪凶残,如今,苏裴怡才算真正见识了他们的冷血无情。
而孙寨主侧过脸去,不去看那几人的惨状,也不再顾及苏裴怡如何,只高声命令道:“来人!将苏贵妃带走!”
贺子非及张南、张北见状连忙护在苏裴怡面前。
“还不快回去躲着!”贺子非小声对苏裴怡说道,“你以为谁人还真把你这‘贵妃’放在眼里吗?”
苏裴怡早已料到他们不过是来“抓”她邀功,根本不会顾及什么“贵妃”之尊。
眼看那几张狰狞地面孔越靠越近,苏裴怡忍住心中忐忑,高声说道:“且慢!”
看着眼前步步逼近地几人停了下来,苏裴怡又沉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师英杰,问道:“师将军,你方才之言可作数?只要我跟你们走,便可留其余之人一条生路?”
师英杰愣了片刻,又看向远处的孙寨主,不敢妄自作答。
而苏裴怡又随着他的视线,回过头来,凝视着孙寨主,说道:“孙寨主,一言既出,且不可做悔!”
孙寨主摇头笑了两声,说道:“皇上只言请苏贵妃回宫,其余之人是死是活……就与我们无关了。”
苏裴怡抿紧双唇,又高声说道:“那现在就放他们走!”
“这……”孙寨主犹豫片刻,“这恐有些不妥吧?”
“怎么?他们离去,只余我一个弱女子在此。孙寨主怕什么?怕你对我照顾不周,回宫之后受圣上责罚吗?”苏裴怡质问道。
孙寨主凝视着苏裴怡,又看向护在她身前的贺子非众人,沉思片刻,又道:“苏贵妃莫要为难于我。你即已安心入宫,又何须管这些逆臣贼子死活?”
贺子非听言已然有些沉不住气,大声说道:“和他们废什么话!今日我就是一死,也不会让你再被他们带走!”
“贺子非!”苏裴怡低声怒道,“今日谁都不会死!”
说着,她又小声说道:“只要你们活着,还怕没机会救我吗?前有狼后有虎,你拿什么和他们拼命?”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你跟他们走!”贺子非低声说来,语气里满是执拗。
苏裴怡无奈地看向裴礼,期望裴礼能劝贺子非几许。
却见裴礼亦对她摇了摇头,轻声道:“裴怡,今日你救不了我们。又如何指望我们来救你?”
贺子非对裴礼使了个眼色,又看向王英睿说道:“王镖头,你护裴公子和苏姑娘先走!这里交给我们!”
王英睿听言却犹疑几许,才对苏裴怡说道:“苏姑娘,你们还是先上车吧!我稍后找机会驾马冲出去!”
许是王英睿的声音过大,被他们听了去,师英杰亦率众持剑向这边走来,高声道:“想逃?没那么容易!给我上!保护苏贵妃,其余之人……一概就地正法!”
张南、张北及另外两人前后戒备,将贺子非及苏裴怡他们围在中间。
可无论如何布阵,他们这几人而今也只如困兽之斗。
裴礼握紧苏裴怡的手,坚定地站在她的身侧,轻声道:“裴怡,若事有无常……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苏裴怡心中一沉,抬头看向裴礼,只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悲愤之情涌了上来。
裴礼却只是看着她淡然一笑,又道:“至少在最后一刻,我还在你身边。”
“裴礼……”苏裴怡轻唤他的名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贺子非在侧却不耐烦地怒道:“裴礼,你说什么屁话!孰生孰死还说不定呢!你们是不信本公子吗?”
听到贺子非的话,苏裴怡的心情竟又莫名安稳了下来。
众人渐渐逼近,围在他们身侧的圈子越缩越小。
贺子非及张南等人的戒备之态亦越来越紧张,甚至已有豆大的汗珠从他们额角冒了出来。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高呼。
此言气宇轩昂,一字一顿。
对苏裴怡而言,这个声音,却只如梦魇,又如这片刻的解药。
“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