芗芗见她满头大汗,便焦切的唤人拿了热帕子来为她擦拭:“娘子,您还好吗?可是又做了什么噩梦吗?”
她轻轻扶着床沿,抬了抬沉重的身子——“还不是那个梦,每天晚上都要做一遍,我也就习惯了,就是不知道这梦里的人是谁人。”
芗芗为她按摩着双腿与浮肿的手道:“许不是特定的谁人,只是因为娘子在孕中,元气虚所至,奴以前在宋国伺候过一位姓谢的娘娘,那娘娘也是孕中经常梦见男子,宫中最好的太医就说了,这是正常的。”
“我当姑娘时就做这样的梦,许是,……许是一直以来身体不是很好的原因。”
她靠在床围上,便在枕下摸了那块玉佩看了看。
屋外便有人传令说是完颜雍来了。她因之前拍喜的事情已经疏离了完颜雍一个月了,这回听了下人的通报,便又往被褥里钻,以回避他。
可完颜雍脚步快,不一会就走进来了,正瞧见了她往被褥里钻的情景。
她侧着身子过去,将眼睛闭上。
完颜雍坐在她的床沿,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去问:“清雅,身子还好吗?可有哪些地方不适?”
她淡淡的,眼睛也不睁开:“并无!”
他轻轻的,板过她的身子,先叹气,再握住他的手:“娘子,我知道,前些日子的事情是孤王不对,但娘子,日子过了这么久了,孤王还是希望你能原谅!”
“你瞧,你如今也有孕在身,生着气对娃娃也不好啊!你开口,你要什么,孤王都给你置办,只要你能……”还没等他说完,她便闭上了眼睛将身子侧了过去。
“清雅!”
她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说:“大王,妾如今不想与你谈论这个事情,如今大王您不必在乎我的感受,我怀着孕,也不想听您说这些。”
“大王,您没有错,您也没有想到爹爹会这样待我,所以这件事,原不是您的过错,”说完,她深呼一口气——“只是这段时间,繁琐事情太多了,我有点焦头烂额,我只想静静养胎,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过往事情我不想提。”
“我知道,你辛苦怀着孩子,必也不愿意听我说,我也不说了。但清雅,孤王当时应该挽留你的,不应该让你迁出府,这是我的过错在先,我愧对你和孩子。”
“现在,我总是想,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弥补我的过失,让你能开心点。”
他便在一旁说着他的话,清雅慢慢的闭上眼睛——“我现在,便是最舒心的,大王对我够好了!”。
她轻轻的,闭上睫毛,眼睛爬满了疲惫,脸色也不似平日里好看,完颜雍见此,喉结上下微动,伏下身去吻在她的额头,并替她掖下被角,悄然离去。
一晴日,国妃铭璇邀清雅来园子里晒太阳,本是搬了一张围床在院里让她先坐着喝茶,下人也告知她让她稍等一会,国妃正在梳妆,可她听了,站在园子里撇着嘴说:“你家娘娘真像个懒猫一样,我一个人在这园子里等她有多无趣,我才不等,她要想我和她说话便亲自来找我罢!”
下人抿着嘴答允,看着她气鼓鼓的走出了园子。
忽而,她浅闻一阵芳香,十分清新,便凑近了嗅,乃问:“这是什么花,香味如此清新。”
惜意在一旁撇嘴,叉着腰:“这是我们府那位蛮横无理的贵夫人种的名贵百合。”
清雅听后,方知是仆散香翎种的便撇嘴道:“我最近几日一直在这亭子里晒太阳,之前怎么没有闻到。”
芗芗乃答:“是前几日翎娘子生辰时,大王答应的她,将这园子里都种上她喜欢的百合,供她随时观看!所以,这些百合都是才种的。”
“这春上,百合是才开花的,乍闻着蛮清新,闻多了就觉得腻了!”
清雅听后,招手示意她们不要再说了,随意低喃了一句:“这仆散氏,人倒是歪歪扭扭的,喜欢的花倒是高洁。”
她懒洋洋的,随后就把手搭在栏杆旁边,酣睡过去,沐浴着春日的暖阳。
好久,铭璇寻她寻来了,看她在睡觉,随手在一旁的小树上摘下来一片叶子,挑逗着她绯红的耳朵。她只觉的痒痒,便摸了摸耳朵,翕张着眼睛看,看到是铭璇在身边,便再轻轻打了个哈欠,靠在栏杆上。
“我何时是懒猫了?”铭璇问,“你胆子不小,竟然敢说我是懒猫!”
她继续笑着,轻暼一眼:“你白让我等着,你怎么不说。”
“哎呦!如今有骨肉了,立刻就什么都不怕了!”
清雅笑笑摇摇头,继续在趴在栏杆上。
“这些日子,怀着娃娃辛苦不?”
“还好啦!还好。”
铭璇点点头后,似是想到了什么,面部表情变的凝重起来,看着手中的绢子,时不时再望望她。
清雅察觉到了什么,乃问:“娘娘怎么了?忽然不说话了?”
她忧郁的眼神,告诉她,朝堂上定是出了事情,而如今留守府,正在风口浪尖上。
“圣上,……截断了留守府的禄银,只给以往每年的一半,黄河决堤,他在各个王室里收集赈灾物资,我看了那令旨上写的数目,简直要将王府这些年积存下的积蓄都搜刮了个干净,我们往后能混个不饿肚子就是好的。”
清雅惊愕:“朝廷国库充盈,他为何搜刮王室钱财。”
“他这些年,新建皇都,大修避暑宫殿,还预计在河南汴京建都,平日里他亦是奇贵珍宝随意享用,再加上,近些年境内乱民起义不断,山西地连年大旱,国库怕早就挥霍一空了。”
“他逼王室捐给钱财,也是为了试探,听话的王亲便咬牙捐出去,然后等着自己饿死,不听话的呢!便要遭他的毒手了。”
她越说,清雅便愈发觉得心里不舒服,慢慢的将搭起来的手放下——“就算只能混个温饱,也是要捐的,要不然,家便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她转过头来,流苏搭在了她的发鬟上,她轻轻拨了下去,顺手将攒了流苏的簪子拔下来,放在铭璇手中:“我这边,之前大王送了许多珍贵的冠子与首饰,也尽绵薄之力。”
“用不着你的首饰,家里的钱财够交了赈灾赋了,只是往后的生活,必是要节俭些了,”她将发簪还到她的手中,再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