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为师拒绝加班 >第4章 章四
    下一刻,他的视线莫名连接到另一处。

    是个说亮不亮、却又算不得昏暗的地方,形容不出到底有多大,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摆放着许多东西,都列得整整齐齐。

    ——他很快意识到这应当不是直接用眼睛看见的,而是修仙世界的基本设定:神识,而这里和前殿上风格迥异又风格相似,想来便是雪声君的芥子空间了。

    ?

    ???

    谢龄左看右看,心说你跟个鬼似的,出来得莫名其妙。

    这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行吧。

    他认了这点,接受现实,仔细看起雪声君芥子空间里都存了哪些东西。

    丹药、法器、武器、书籍、画卷……最多的是材料和应当是灵石的一类矿石。眼下谢龄对这些东西的价值没有概念,粗略扫一眼就过去,只在某个角落看见日晷和水钟时,眼前一亮。

    就算他学会了看日月星辰辨时间,却也无法精准到分钟——计时器是必需品。

    不过这个角落委实犄角旮旯了点,谢龄差一点儿就忽略过去了。也亏得这里是芥子空间,东西随便怎么放,都不会生灰。

    谢龄还是拿袖子把它们擦了擦。

    日晷在有阳光的地方才有用,把它摆在屋外比较合适;水钟可以安排在卧室内,但这水陈了不知多少年了,拿出去后得换一换。

    这又回到先前打水的问题上了。算了,总有办法解决。

    雪声君平时都不看精确时间的吗?也是,修行无岁月,雪声君平时又不被杂务缠身,的确不需要太在意时间。

    谢龄心底琢磨着,思绪很是跳跃。

    他从未用过这等年代久远的事物,花了些功夫才确认这水钟基本能够使用,随后又在芥子空间里转了一圈,把东西点了点,才将神识收回去。

    尔后再抬手,回忆着成功破开空间时的感觉,将手指一划。

    几乎是立刻,他又一次用神识感知到了那个芥子空间。

    又成功了。

    希望这不是个薛定谔的技能。谢龄视线锁定在自己指尖上,再试三次,无一次失败。

    谢龄终于舒服些许。

    此刻山上日影已偏,风渐渐转凉,阳光的颜色被染深,透过窗格上蒙蒙的纸落到屋内,晕染出幽然昏惑的色调。

    时至傍晚。

    谢龄诧异暗道怎会如此,又醒悟过来原来如此,是他在芥子空间里清点雪声君留下的“遗产”和摆弄水钟用了太多时间。

    也该挪个地方,做下一件事了。谢龄从客榻上起身,准备着回去卧房把水钟给摆上,门口传来:

    咚咚咚。

    三下叩门声,不轻不重。

    谢龄抬起的脚刹住,转头看向门口。

    门外响起说话声:“师父,是我,眼下还未至申末,没过您说的时间,所以我来找您了。”

    是个少年的嗓音,听起来温和谦逊,彬彬有礼。

    ——谢龄今天新收的咸鱼徒弟。

    谢龄有了预感这家伙想要干嘛,表情变了又变,心思转了又转,最后变得没有表情。

    他撇了那门几眼,挺直腰背、端起姿态,一抖衣袖,踏着不慢不紧的步伐走到门口,咯吱一声拉开门。

    “遇到问题了?”谢龄问,语气自若淡然。

    银发红衣的少年笑着一礼,将手里的书出示给谢龄,道:“徒儿下午将此书仔细看了一遍,有些东西看不太懂。”

    “……”

    “…………”

    谢龄瞥了眼那书,好巧不巧,正是他之前在卧室里死磕过的两本之一。

    他又瞥了眼萧峋,对上少年人弯得很好看的眼睛。

    这就看一遍了?原来你是个学习爱好者?

    万千种感慨转过谢龄心头,他绷着平静的神情,继续和萧峋对视,道“哪里不懂?”

    谢龄在公司工作的时候带过新人,没有杵在门口给人讲解的习惯,纵使心中没有一点儿底,还是转身,让萧峋跟着他走进屋室内。

    这里主榻与客榻相距不远,谢龄坐到主榻上,萧峋没去客榻,乖乖站在谢龄面前,认真回答道:“师父,这书上说,大道无形、无情、无名,名之为‘道’,是强行命名为之,可它说来说去,都没说明,到底什么是道。”

    此问一出,谢龄差点儿没绷住表情。你这跟亚里士多德问苏格拉底世界的本质是什么有区别?更况且我还不是苏格拉底呢。

    头疼。

    谢龄极力遏制住就要抽搐的额角,两三个呼吸后,将幽幽的目光落到萧峋身上,不徐不疾开口:“你说你已仔细看过全书,那应当有了一定的见解。你认为什么是道?”

    他把问题给抛了回去。这是这一回合里,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萧峋听见后轻轻抿了下唇,思考几许,回答说道:“徒儿的见解……道是天地规则,规定了是非对错、黑白正邪,人须得遵守,否则下场很惨。”

    你这回答真巧妙,笼统得跟教科书有一拼,古板得像个糟老头。谢龄面无表情,盯着萧峋那张有着少年人独有的稚嫩青涩、又漂亮精致的脸看了看,半瞥下眸,道:“万物皆可为道,万物皆有其道,万物之道皆不同。”

    虽是一本正经瞎扯,但他说话的语速依旧那样不紧不慢,语气冷清淡然。

    屋室里的光线比之先前又暗了些,将谢龄身上霁青色的衣袍映得深了几度,宛如墨黑。萧峋的视线从谢龄垂在榻外的衣摆掠过,沿着他的手指、手臂上移,望定那双半阖着、看不太清楚的眼睛。

    有一刹那,萧峋眼底掠过幽暗光芒。

    他将声音放轻了些,语带疑惑:“师父所说的万物,可包括那朝生暮死的蜉蝣,低到尘埃里的蚂蚁,受到光照便消散的露珠,以及……那些生活在黑暗里,当受天罚的妖物魔物?”

    这个问题问得好,落实到了具体的事物。谢龄生出孺子可教也的欣慰之情,心里头的小人不断点头,思绪一转,说道:

    “蜉蝣朝生暮死,朝暮便是一生。蚂蚁在尘埃中讨生活,却也有智有勇。露珠亦有它自己存在的道理,你说它在光照之后就消散,焉可知它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存在,漂浮在你呼吸时的空气里,流转在你行走间的清风中。”

    谢龄庆幸自己练书法时抄写过许多句子文章,感谢自己接受过十二年义务教育,更感慨于这些年里看过的杂书番剧够多,在网上冲浪时候和人比赛敲键盘的速度够快,当找到一个点后,就可以疯狂进行观念输出。